福利院有颗大榕树,树下有把桃红色的塑料椅,一位老奶奶坐在椅子上,双手相扣,半张着嘴,眯眼睡去。风,掠过她桃红色的发箍吹动几根银丝乱颤…
啪!立在椅侧的伞倒地。老奶奶惊醒,她勉强支撑起自己,弯下腰去。这一弯,好像再也立不直,她将用夸张的九十度弯曲的身体,一手拽着椅子的扶手,一手支着伞,吃力的一步一步挪向树荫更密处,椅子划过地发出笃笃声。
榕树下,还有两排背靠背的石椅。我选了一个坐下来,旁边的石椅坐着一位老爷爷,我扫了他一眼,却发觉,在之后的几分钟,他不时看我。
老爷爷左手握着手机,压住搁在腿上的黑色电话薄,另一手一页页翻,偶尔在某一页上停下。我坐了十分几分钟,却未见他打出去一个电话。
“靓仔,能帮我打个电话嘛?”这句话是我猜的,他说的西安话,我听不大懂。
“你有号码吗?”我问。他将刚放进胸口口袋的电话薄又取出来,开始一页一页往前翻。我惊讶的发现,电话簿上全都是数字,没有人名。
他停下来,指着一行给我看。哦,这个号码前是有名字的。我解锁手机,输入号码,“133…”
“喂,xx啊!”老人用手机杵到耳朵上。
“喂,xx啊!”老人叫了很多遍对方的名字。在漫长的等待中,我在手机上打完了几段文字,回头看,老人依然保持打电话的姿势。
“能帮我再打一次吗?”这话我听懂一半。我将老人手机搁在耳畔,对面传来正在通话的客服提示。刚放下手机,电话铃响,劣质喇叭震得惊天动地。老人急忙拿起来贴耳朵上,“喂…喂…”铃声继续在响…
“按接听!”在发觉语言沟通的徒劳后,我跑过去帮老人按下接听。老人终于说出了“喂”之后的一串话,用全院都听得到的声音说…尽管,此刻这里只有四个人。
我转过头看了看那第四个人,他自始至终安静的坐在另一个石凳上,透过厚厚的镜片失神的望着远处,助听器的线像一条幽深的秘密隧道,在纷扰世界与神秘心底间来回诉说。此时,这条神秘的线沿着身体垂向老人手臂遮蔽处…
“谢谢你!”
我从遐想中被拽回现实,看到刚打电话的老人笑着走来,他特意用的普通话。我报以微笑,望着他快步走出大榕树的阴凉。
我看看时间,该起身了。下午,有机构的员工要来福利院做义工,我得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