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宝·逃离(一)

谁都知道,终其一生都无法逃离,除了内心自我的救赎。

三宝是80年代中期计划生育的产物,是父母的第三个小孩,从母亲孕期开始,她们就一直在躲避和逃离。

活下来真不容易,母亲常这样说三宝。

1

老式的土砖房,昏暗的用来放置杂物的阁楼,谁也不知道,一个怀孕6个多月的孕妇是如何在这拥挤不堪的阁楼里躲了一百多个日日夜夜。吃喝拉撒睡都在里面,经历了几次计划生育小组的围追堵截,孕妇知道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房子的主人是村里少有的知识分子,在村里的小学教数学,算是德高望重了。谁会去想,一位备受尊崇的“先生”会藏匿一个超生的孕妇呢?

百无聊赖,孕妇就借着阁楼缝隙里挤进来的自然光看完了房子主人家里所有的书,漫画,童话故事,小小说……那个年代,精神食粮少得可怜。

晚上是不能点灯的,万一被人家发现了,可就惨了!计划工作小组成员们在强大的工作信仰支撑下,昼伏夜出,蛛丝马迹都不会放过,鼻子简直比特工还灵敏。

2

可是孕妇的敏感已经觉察出了危险,毕竟,村里能搜的地方都搜了,连同所有的亲戚家也在夜里进行了突击检查,现在,只剩下这个阁楼了。

危险的气息让孕妇坐立不安。被抓住了会被立刻引产,已经6个多月了,胎动已经很频繁了,怎么舍得?

因为超生,丈夫在村里的职务早就撤了,仓里的谷子也所剩无几,养的那头过年猪也早就被小组的人赶走……“怎么连孩子都不给生呢?又没吃你们家的粮食?”

嘟哝着,孕妇慢慢起身,已经是凌晨两点多,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必须走!连夜,在丈夫的搀扶下,孕妇走了8里多山路,到了黄花菜山下的娘家。

娘家种黄花菜为生,少的可怜的水田要养活一家6口,孕妇是家里的老大,口粮实在不够,只能早早就嫁给了大她7岁的隔壁村的丈夫。成亲那年孕妇刚好18岁,19岁就迎来了第一个孩子,然后每年一胎,现在已经是第三胎。因为第一个是男孩,按道理是不能再生了,老二出生时就罚得底朝天了,这一胎是在计划生育工作组的严防死守中侥幸逃生的。

“也不安全!”虽然娘家已经搜过好几遍了,但谁能提防他们杀个回马枪呢?稍微休息了一下,天一亮,孕妇继续上山,爬到了4里开外山里新婚不久的妹妹家。

“先睡一觉吧!”山路难行,连夜折腾,孕妇累坏了。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6个月的孕妇。丈夫还得连忙赶回去,还要出工分呢,再说村里见不到人肯定知道他是去送老婆了,回去还有一顿好问!

孕妇的鼻子真灵,后来听说,她逃走的第二天早上,计划生育的同志们强行上了阁楼,看到孕妇遗留下的物品,不禁捶胸顿足,马不停蹄又去了孕妇娘家,又扑了个空!

此后,孕妇又辗转到妹妹的好几处亲戚家,终于迎来了生产。

那时已经是南方的冬天,很冷。三宝属牛。

“女娃!”看到丈夫有点失望,吃尽苦头的孕妇倒不在意,反正前头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女娃也无所谓。

“女孩知道疼人,没事。”因为排行老三,父母就叫她“三宝。”父亲说,三宝是冬天的牛,冬天的牛不用干活也有草吃,很好!

3

可是三宝太弱了,经济拮据,连日逃亡,活着就是奇迹了。

三宝生出来小小的,在家里生的,不知道有几斤,总之好几次差点带不活。这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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