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读《资治通鉴》[623]| 刘备大逃亡,真的是“ 以人为本”吗?

当初,刘表有两个儿子,刘琦与刘琮。刘表把后妻蔡氏的侄女嫁给刘琮,蔡氏就喜爱刘琮而厌恶刘琦。蔡氏的弟弟蔡瑁与刘表的外甥张允都是刘表的亲信,他们经常称赞刘琮,诋毁刘琦。

刘琦心中不安,向诸葛亮请教如何保障自己的安全,诸葛亮不回答。后来,刘琦就带诸葛亮登上高楼,又让人拆去楼梯,对诸葛亮说:“现在上不接天,下不接地,话出于您的口,进入我的耳,可以说不?”

诸葛亮回答说:“您没见申生在内而危,重耳居外而安吗?”刘琦感悟,开始暗中设计离开,正赶上黄祖战死,刘琦请求接替黄祖职务,刘表任命刘琦为江夏太守。

[点评]

春秋时期,申生和重耳都是晋献公的儿子,他们两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晋献公的继妻骊姬要立她生的儿子奚齐为君,诬陷太子申生要毒死父亲。申生被逼上吊自杀,重耳则逃亡国外避难。重耳在秦国的帮助下,夺回了王位,继位为晋文公,史称春秋五霸。

诸葛亮讲这个故事,刘琦立刻领悟,他虽然没有机会继位,但至少保住了性命安全。

刘表病危,刘琦回来探视。蔡瑁、张允恐怕他与刘表相见,触动父子感情,刘表可能会立刘琦为继承人,于是就对刘琦说:“将军委派你镇守江夏,责任十分重大。如今你擅离职守,父亲见到你一定会生气。伤害亲人的感情,增重他的病势,不是孝顺之道。”他们把刘琦关到门外,不许他与刘表见面,刘琦流涕而去。

刘表去世后,蔡瑁、张允等就拥立刘琮继任荆州牧。刘琦大怒,把印信扔到地上,准备借奔丧的名义起兵讨伐方琮。正在这时,曹操大军已南下荆州,刘琦就投奔江南。

章陵郡太守蒯越及东曹掾傅巽等劝刘琮投降曹操,对他说:“逆顺有一定的道理,强弱有一定的形势。以臣属的身份去抗拒天子,是对国家叛逆;以刚接手的荆州去抵御朝廷大军,必会陷入危险;依靠刘备去对抗曹操,一定失败。这三个方面我们都不行,拿什么去对付曹操大军?而且将军您自己考虑一下,您比得上刘备吗?如果刘备挡不住曹操,则即使是投入荆州的全部力量,也不足以自保;如果刘备挡得住曹操,则他就不会再居于将军之下了。”刘琮听从他们的意见。

九月,曹操到达新野县,刘琮就以荆州投降曹操,派人用朝廷过去颁发的符节去迎接曹操。曹军将领都疑心刘琮是诈降,娄圭说:“现在天下分裂,各地割据势力都贪图用代表王命的符节来抬高自己的身份。这次送来符节,这必定是真心诚意。”曹操于是接受刘琮的投降,继续进军。

[点评]

据三国志记载,荆州带甲十余万,且粮草众多,又拥有襄阳、江陵等坚固的城池,曹操南征荆州,只不过带了十万兵马,兵力相比荆州守军并不占优势。荆州幅员辽阔,战略回旋空间很大;刘琮乃本土防卫作战,在地理环境方面占优势。所以刘琮并非不可一战。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刘琮居然不战而降,曹操得以兵不血刃夺取荆州。

刘综年幼既没自己的势力又没有威信,根基不稳,降不降的决策权很大程度上被蔡瑁、张允、蔡氏左右。刘表能据有荆州之地,乃是得到了荆襄士族的拥护。而今,绝大多数的荆襄士族,为其自身的利益与安全,都不愿意冒险而与曹操一战。刘琮又缺乏驾驭臣僚的能力与名望,很难抵挡住曹军的大举进攻。刘琮就算想抵抗,又有谁听从呢?

当时,刘备驻军樊城,刘琮不敢把投降的事告诉刘备。刘备过了很久才察觉情况不对,派遣亲信去问刘琮,刘琮命令属官宋忠去向刘备传达旨意。当时,曹操已在宛城,于是刘备大惊失色,对宋忠说:“你们这些人怎么能这样办事,不早些告诉我,如今大祸临头才讲,不也太过分了吗!”拔出刀指着宋忠说:“如今即使砍下你的头,也不足以解我心中的愤恨,而且我也耻于身为大丈夫而临别时还杀你们这些人!”就放宋忠回去。

于是,刘备召集部属,共商对策。有人劝刘备进攻刘琮,可以夺下荆州。刘备说:“刘表临死时,把孤儿刘琮托付给我,请我代为照顾。违背信义,只图私利的事情,我不能做。否则,死后有什么脸去见刘表呢!”

刘备率领部下撤离,经过襄阳时,停下马来呼喊刘琮,刘琮害怕,不敢露面。刘琮的左右亲信和荆州的人士,有许多都跟随刘备离去。刘备到刘表的墓前祭奠,流着泪辞别而去。到达当阳时,跟随刘备的已有十余万人,还有辎重车几千辆,每天只能走十余里。刘备另派关羽率部乘几百艘船,让他从水路到江陵会师。有人对刘备说:“您应当火速行动,保守江陵。如今人数虽众,但披有铠甲的兵士并不多,如果曹军来到,怎样抵挡!”刘备说:“夫济大事必以人为本,如今百姓来归附于我,我怎么忍心舍弃他们而去呢?”

习凿齿(东晋史学家)曰:刘玄德虽然颠沛流离于险难之中,而他的信义更加分明,形势危急,而言不失道。追忆刘表的嘱托,则情感三军;眷恋赴义之士,则甘与同败。他最终成就大业,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点评]

这段历史就是为大家所熟知的“携民渡江”。

《孙子兵法》曾讲过将领的性格缺陷,“覆军杀将”的五个危险性格,“五危”其中的一危就是“爱民,可烦也。” 刘备带着十几万人,其中大部分是平民百姓,一天只能走十几里,而曹操率精骑五千急急追赶,一天行军三百余里。刘备逃亡大军一定会被曹操追上,追上就会崩溃,这是军事常识。刘备恰恰就正好对上“ 五危 ” 中的那一条。刘备并非不懂得这个道理,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刘备说:“夫济大事必以人为本,今人归吾,吾何忍弃去!”刘备真的是“ 以人为本”吗?

有人说,《三国演义》作者罗贯中先生本意是拥刘贬曹,“携民渡江” 是一种包装。然而,从《三国志》及《资治通鉴》等史书记载,“携民渡江”是真实的历史。

有人说刘备“携民渡江”不是保护百姓撤退还是裹挟百姓掩护自己。这个说法是站不住脚的。刘备南撤时,荆州百姓是自动加入的,并非刘备有意胁迫。十多万百姓随行,拖住的是刘备的行军速度,最终导致他在长坂地区被曹军追上。如此裹挟百姓的做法是不是太愚蠢了?

有人说,刘备的这种仁义不仅害了自己,还害了追随自己的百姓和士大夫。当年曹操在徐州屠城,那是为了报父仇泄愤,而荆州的主公已经投降,曹操不会屠杀百姓的。但百姓有徐州之鉴,怎能不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呢?

其实我们评价一个人的善恶好坏,从平时不太能看得出来,但是在生死关头或者大权在握,他的行为就很有判断意义了。 “以人为本”这句话并不是刘备第一个在历史上说出来的,第一个提出来这句话的人是春秋时期齐国名相管仲。但刘备当时说这句话却是很让人感动的,刘备在逃命啊,曹操很快就要杀过来了,但在这种情况下,刘备依然没有放弃累赘,没有放弃自己的追随者。

刘备说要以人为本,他做到了。

刘琮的部将王威向刘琮建议说:“曹操知道将军已经投降,刘备已经逃走,必然放松戒备,只率前锋部队轻装急进。如果让我带领几千名奇兵,埋伏在险要地区,突然袭击,可以捉住曹操。只要捉住他,就可威震天下,不仅是可以保住今天的局面。”刘琮没有采纳。

曹操知道江陵贮有军用物资,恐怕刘备先到,占据江陵,就留下辎重,轻装前进。到到襄阳后,听说刘备已经过去,曹操亲自率领五千名精锐骑兵急速追赶,一天一夜跑了三百余里,在当阳县的长坂追上刘备。刘备抛下妻子及儿子,与诸葛亮、张飞、赵云等数十人骑马逃走,曹操俘获了大量的人马辎重。

徐庶的母亲被曹军俘获,徐庶向刘备告辞,指着自己的心说:“我本来打算与将军共同建立王霸大业,是靠此方寸之地,现在失去老母,方寸已乱,留下无益于事,请从此与将军分别。”于是去见曹操。

张飞率领二十名骑兵断后,他据守河岸,拆去桥梁,模握长矛,怒目而视,对曹军大喊道:“我就是张翼德,有谁敢来决一死战!”曹军士卒无人敢于上前。

有人向刘备说:“赵云已向北逃走。”刘备大怒,将手戟向那人扔过去,说:“赵子龙不会丢下我逃跑。”过了一会儿,赵云抱着刘备的儿子刘禅来到。刘备等与关羽的船队会合,得以渡过沔水,遇到刘琦及其所率领的一万余人,与刘琦一起到达夏口。

[点评]

张飞与赵云在长坂坡之战中的表现,《三国演义》中有精彩描写,大体上是史实还原,细节上有文学夸张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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