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学生活是不快乐的,这是事实,一点也没有夸张。
我出生在江南,在江南的农村读完小学。在那所学校里,我是唯一的一个吃商品粮的孩子,所以备受“关注”。
在班里没有男同学走近我,女同学加我一起才三个人,还有一个是亲戚。在学校,其他班级的人只是远远地注视着我,好像看外星人。上课的时候,我站起来回答问题了,或者老师表扬我了,下课的时候,就会被同学们不小心撞到或被莫名其妙的桌子椅子碰到。
整个小学阶段,我没有课间的欢乐,没有周末的小伙伴。我是痴痴看着同学们踢毽子,跳房子,抓石子,小心避让着同学们你追我赶,嬉戏打闹,安静而孤独地度过小学生活的每一天。长达五年的小学生活,教会了我封闭自己,任何事情任何时候都淡然面对,形成了不与年龄相符的老成低调。
学校在村子里,而我家在村外,每天上学放学我都是一个人背着书包孤独又紧张地走过长长的大埂,这一走就是五年。五年里,在这条大埂上发生了许多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大埂是村里村外互通的必经之路,形成七字形。我家就在横折的尽头,整个横折那段大埂的外面是奔流的大河,埂内是一块块的稻田。再往前到了竖长形的大埂处,埂的南面是村庄,北面有一段茂密的树林。每到下雨天,走在泥泞的大埂上,每走一步都是那么艰难。不是狂风吹跑了雨伞,就是一只脚陷入泥中进退不了。多次的举步维艰后我慢慢摸索出,埂中间的草地上行走起来特别方便,没有泥泞,风也不是很大。正在我暗自高兴找到好路的时候,一条水蛇从我脚边游过,惊慌失措中我一边狂奔一边狂叫着跑到埂上大哭。从此,蛇成了我的恶梦之一,现如今还经常会梦到自己被群蛇围攻。
除了蛇,狗也是我的阴影之一。为了少走一段大埂,也为了找到一个伙伴。我每天上学都会在大埂的转折处提前下去,到同学又是亲戚的霞家中,等着跟她一起从村庄中间走到学校去。记得那是一个初冬的清晨,我和霞并肩走在河边。村子临河伴埂而建,村民每家每户的后面是埂,前面是街,街下是河,河的对岸是村民的菜地和庄稼,所以家家户户都有木船系在岸边。我们边走边拾着石子打着水漂,有时候砸到了船桨再蹦到船舱,发出“嘭嘭”的声音引得我们开心地大笑。就在我们毫无觉察的时候,猛一抬头看见一只大黄狗正面对面瞪着我,我“妈呀”一声撒腿就跑。不知是我吓着它了,还是激怒它了,这只肥硕的大黄狗一路狂吠追过来。就在我被狗追上摔倒在地上的一刹那,我吓得把头紧紧地贴着河岸上的石子里,准备着赴死的时候,狗主人出来及时的一声大呵,我的小命保住了。但从此后,狗对于我来说是极为恐怖的动物,包括极漂亮的宠物狗。
蛇也好狗也罢,都是可以避免的,并不需要天天面对。有一样最恐怖的事情,是我必须每天面对的,那就是旱厕。那时候学校的厕所是村里唯一的一个能称为厕所的,一般村民家的厕所就是一个大缸上面担两块木板,打死我也不敢蹲上去的。学校的厕所是水泥做的,稳稳当当,但就是下面偌大的池子里长年爬满了蛆,恶心至极。现在写起来还是全身起鸡皮疙瘩,梦里也经常梦到自己身上爬了蛆,惊吓而醒!
小学的五年中,孤独、恐惧时常相伴,但现在回想当时的我并没有感觉痛苦,也许是不懂,也许是不记得了吧。生活中经常遇到的很多不公、不快,在当时也许困扰着我们。但事隔多年再回想起来,也许都不是事了吧。都说时间是把杀猪刀,杀人于无形,但这把刀能把一些痛苦的回忆切割掉,不也是好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