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太前传
文/疆月
Chapter 1
君笑:总角之宴
我见你便欢喜，不见你便思念。我欢喜的、思念的是你带来的冰糖葫芦，是樱花点心，是红烧鱼。
这一年我九岁，他十一岁。
我是君笑，他是图南。
自记事起，图南就是我的同伴。那日和娘亲说话，娘亲说她和和图南的娘亲是闺中密友，娘亲还说图南是我最好的朋友。
这时是夏日，日头在上，灼得人睁不开眼。娘亲午间休息，我趁丫鬟姐姐们打盹，偷偷跑出房间。我只想着快快溜出屋外去见到图南。
我蹑手蹑脚走到了后院，鬼鬼祟祟活像一个小偷。我瞧前瞧后，未见着一人，深吸一口气正想冲向狗洞爬到外头去。左肩一重，我暗道:完了。
我笑嘻嘻的回头，果然是黑脸哥哥。
虽然他白净秀气，可他总是不苟言笑，也不能怪了我给他起了这么个外号。
“长清哥哥，你为何在此。”
长清久久不回复，只看我。他瞟了眼外头，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未见到什么。
“我的玉佩今日丢了，便来后院寻看。你来此作甚?”
这我倒是松了一口气。
“我闲来无事，天气太热又睡不下，便过来看看前些日子种的樱花。”
长清幽深的瞳孔，目光沉沉，我不知道他为何这样看我。难道发现了什么?
“那我先去寻玉佩了，外面日头毒，小姐早些回来。”
“长清哥哥也是，若找不到便让众人一起去寻。若再寻不到，便再刻一个就是了。”
“是，长清去了。”
长清抱拳躬身，一身白袍，还真是好看。
我也回礼，示意他自去便是。
我目光紧随长清，见他卓卓身姿已经远去，我再等了片刻。四周还是无人，我提着裙角便向狗洞跑去。
我后悔没换了男子的袍子出门，这裙子看着好看，爬狗洞实在是碍手碍脚。我爬了大半程，一只手已经伸出洞外，可身子还在洞里。手上忽觉一紧，我心中担心，抬眼一看却是开心得不得了。原来是图南啊！心情都潮起潮落般，胸腔里的那颗心砰砰的跳个不停。
想来，他见我愣愣的，方才问道:“为何不快出来，我们的君笑要待在狗洞里做一条赖皮狗吗?”
图南总是这样，一找到机会便总是要调侃我，好歹我也是个姑娘，他却是不顾我脸面。我佯装生气，怒视他一眼，拂开他的手，自己爬了起来。
“哼，你总是这样，我以后便不偷偷找你玩了。”
图南闻言大笑，笑的十分肆意妄为，我真想给他一巴掌，好让他知道我厉害。很显然我的威胁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他眼底笑意扔在，便道:“这话自幼时起，你不知说了几回了。”
我气得跺脚。
“这回……”
“这会是真的。我知道了，真的真的。可我带了这些吃食 不知道我们君笑还吃不吃?”
“不吃！”
“也好，我自己吃……有红烧鱼，冰糖葫芦，还有胡大爷家的樱花糕。”
我瞥了一眼图南手中的包袱，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我嘟嘟囔囔，扣着自己刚刚修剪好的指甲，身体左右摇摆，目光看似摇摆不定，实则注视着大包袱。
“那……这回来都来了，总不能白来。下回不找你了。”
我见他眼底盛满笑意，他双唇一抿，我知道他又要嘲笑我。我便顾不得娘亲说的女子知礼守礼，一下蹦到图南眼前，指着他说，“你不许笑！哼！”
他舔了舔前牙，目光放空，道了一声腔调奇怪的“嗯。”
我还想再警告他些什么，可他却牵起我的手带我离开。
“走吧，去老地方，东西都快凉了。”
他的掌心总是暖暖的，如沐在大地上的日光，暖暖的。图南总是有这样的本事，让我瞬间气恼，又在片刻间释然。我见着阳光明媚，却也不觉灼着人了。
走了约莫一刻钟我们便到了古河河畔。悠悠的古河畔，不知名的花错落有致，原处山峦轮廓依稀可见。我和图南在树荫地下席地而坐。
我早已迫不及待，抢过图南手里的包袱便要打开，可这包袱似和我作对，我开了好一会却还是没打开。图南曲起食指往我额头敲了一下，我一时泄了气。
“给你给你，快点快点。”
我边说边将包裹推向他，扯着他的衣袖拜托他不要捉弄嘲笑我了。
“你说你，能做些什么呢？”
“我……能吃。”
图南愣了一会，便又是放肆的笑着。
我也有点吃惊，自己怎么这样顺着他的话说。
“君笑很有自知之明。”
“明明是你诓骗我。”
图南又是满眼含笑的看着我不说话。
“吃吧。”
我低头见着这么多吃食，便忘了与他辩驳。我终究还是没忘了娘亲的教导，我跑去河畔洗过了手才开始吃。
此时，微风习习河水潺潺，我左手是樱花糕右手是红烧鱼，好是开心。图南站在我眼前的河畔处，风拂起他藏蓝色的衣袍，青丝万千亦飘扬在风中。
我见他如此风姿，不觉而笑。他自信狂傲的模样还真是让我又恼又喜。
眼前几乎只剩残羹时，苍穹之上已是斜阳。图南的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
他已走到我眼前。
“君笑，我该送你回去了。”
“嗯，日头已晚，容我清洗一番。”
图南点头示意我去河畔洗手洗脸。
我收拾好自己，图南也已经收拾好残羹。
图南又牵起我的手，带我回去。
路程很短，我们默契地走得极慢。其实我总是疑惑为何近两年我们只能如此私下偷偷见面。眼见快要到后院了，我斟酌万分还是问了。
“图南哥哥，为何这几年我们只能偷偷见面。以往我总是可以去你府上，或者你来寻我。”
图南敛了笑意，却也不说话。
“而且为何父亲总是不让我出门了。”
图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我听着却觉得心中酸痛。图南语气很轻，如同年幼时安慰吃不到糖的我一样。
“因为我们君笑是个姑娘，而图南却是位公子。我们男女有别，如今你又长大了，定是不同小时候了。”
“那我何时才能如小时候一样和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
“总会有那一天的，我们君笑不要太着急。”
“你可不要诓骗我。”
“图南不会骗君笑的。”
我心中虽还是疑惑，但难得图南如此认真与我说话，我便还是放下了顾虑。
我皱着眉头道，“如此便好。”
“好了，不要皱着眉头了，我们君笑是要学东街卖冰糖葫芦的蒋阿婆吗?”
“图南！”
“罢了罢了，快到你家了。快些走吧，别被你娘亲发现才好。”
我攥紧了拳头，冲他比划了几下，示意他不许再言语之间捉弄我。
“哼！”
“去吧，你进去了我便回家。”
“你先转过身去，不许看我钻狗洞。”
“好好好，我背过身便是。”
见他背过身去，我踌躇几分，还是张开了双手拢了拢他的身影，好似自己真的抱着图南。
不知何处的不知趣的鸟儿鸣叫了一声，我立马缩回手，慌慌张张的爬进了洞里。进了院子，我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深呼吸了几下。便冲墙外喊到道，“你去吧，我无事。”
图南并未回话，吹了声口哨便离开了。
我却一人在狗洞旁站了好久好久。其实并未想些什么，因为脑子里总觉得混乱。好像漏掉了一些什么觉着不大对劲，有一些些不安。
“君笑。”
声音从身后传来，听着有些情绪，但我却说不上是什么情绪。
我回过神来，转身看去，原来是长清。
他向我行常礼，我呆看了一会才向他回礼。
“长清哥哥。我……”
“小姐该去用晚膳了。”
我窃喜，长清并未追问我在此的缘由。
我点头抬手，示意他和我一同前往。
长清慢我半步走在我左侧后方。我心中着急走得很快，偶尔看他一眼，他却还是那个毫无情绪的模样。
我思量片刻便问，“爹爹可回来了?”
长清微微点头，“方才便到了，此时应该换衣裳去了。”
“好。”
想来父亲并未发现，母亲应当只当我别处玩去了。
“小姐也应该换身衣裳。”
“啊。什么?”
我放慢脚步，顺着长清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衣裳，前襟有了一些污渍，裙摆处也有些尘土。这番模样若是被父亲见到了还不知该如何责怪。
“今日……给樱花松土浇水，一时投入却不曾看见衣裳脏了。却是应该换衣裳，不知父亲大人是否会责怪君笑去的晚了。”
如此和长清说慌，我心中忐忑的很。长清目光沉沉不发一语。难道发现了吗？该怎么说呢?我咬着嘴角，手不自觉的攥着衣角。
长清的目光如黑夜的潮水就快将不会水的我淹没，我不敢挣扎不敢求饶只能受着。
“长清自然会替小姐向大人说明缘由。”
如劫后余生，我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我俯身谢过长清。
“如此多谢长清哥哥。我速速去换，不会耽搁太久。”
我见他点头，未等他回礼便匆匆跑去换了衣裳。
晚膳之时我还是迟了一会，爹爹未说什么，大夫人却责怪娘亲没有好好教导我。娘亲低眉顺眼的回了大夫人，我也说了些保证的话。
一场晚膳食之无味，众人十分怪异，往常见她们却不是这般。我总觉得太过复杂了。
放下碗筷，抬眼看众人，却又看见了在哥哥们身后的桌子上坐着的长清。他还是一身白袍，在众人花花绿绿的衣袍中这样简单的穿着却是这样显眼。这样的显眼温柔而不带伤害，只是感觉好远好远，有着一种孤单和冷漠。
我看向窗外，那月可真圆，月光冷冷，就像……就像……像什么呢？
我侧头思量，见眼前之人便忽然清明。
就像，长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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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请戳:又见桃花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