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你要是再勇敢一点就好了,那样,我或许也能欺骗自己去一腔孤勇。"
最后的故事
七月,星期三,雷阵雨,清晨五点半。
我躺在床上,大概雷雨声太大,反倒不能再次睡去。不禁闭上眼睛,听见雨点落在窗沿上的声音,滴滴答答,好不陌生。
突然萌生了一种“从此长眠,不问世事”的想法,大概不用去上班,不用面对上司无意的刁难(毕竟,更年期的单身女人不太好惹)。也只是一瞬间,便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荒唐,我依旧如多年前一样,想象力丰富。
方领白色衬衣,黑色小西装,下身一条配套的九分阔腿裤。然后开始化妆,平眉,刻意的下眼线,没有涂睫毛膏,粉色的口红。突然想到了“粉饰太平”这个词语,我看着镜子里的人,挤出了一个不算难看的笑容。我望了望窗外,雨还没有停。
出门,走到电梯门口,等待电梯。
在随后的二十秒里,我的思维从正在下雨的成都越到了大洋彼岸天气晴朗的西雅图。嗯,是该去旅游了。
“小姐,你……要下去吗?”靠近电梯门口的西装男士望着出神的我,尽管极尽绅士,可脸上的不耐烦还是没来得及掩去。
毕竟浮生都赶着上班,这样想来,我在他们的忙里还要偷得半日闲,实在可恶。
我尴尬笑笑,对这样的场景已经太熟悉,连在心里骂自己太蠢这个步骤都直接省略了,只是立马跨入了电梯内,杜绝拖泥带水。电梯不算拥挤,出于习惯,我开始观察电梯内的人。
如果这时候要写一个爱情故事的话,应该是我和站在旁边的这位穿黑色西装打深蓝色领带,身高180的帅哥在电梯相视一笑,而后他沉迷于我的微笑……得了,我看了看他,只是侧脸,能看见他的眼睫毛,薄唇,高挺的鼻梁,噢,他看见我在看他了。
我收回目光。
电梯到了,我用手抚了抚右肩挂着的黑色包包,余光不觉的扫到了身上的九分阔腿裤,我去,我竟然穿的如此禁欲。
出电梯,上公交。
我看见180走过马路,施施然坐上了一辆我不知道品牌却莫名觉得很贵的黑色小汽车,车里的长发女子明媚的笑容让人不觉多看,她一边启动车辆,一边同坐在副驾驶的180说笑,想来,这就是差距。
他有好相貌,我却乏味的没有金山银山。
突然,心头好像一阵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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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回家,在小区外的小吃街找了一家看着还行的面馆,吃一碗二两的宽面,多要辣椒少姜蒜。
店里的生意差强人意,人群三三两两,去去留留。我不知道,我是如何坚强的将一碗二两的面吃的时间花了那么久,具体表现在,和我一同来的、比我后来的都吃完结账了,我还在吃。然后我看见了180,他一个人,脱去了西装,一身棉麻质感的银灰色休闲装,依旧云淡风轻的样子。他坐在我的对面的桌子上。
其实像他这样自带一股气韵的男子,不必太多的修饰便已经耀眼。
我想他知道我在看他。
他猛然间抬起头看向我,我一口面还没嚼完,目光也还来不及收回。一时四目相对,尴尬指数八级。
都说红颜祸水,我不知道我看他是因为他尚且拿得出手的容颜还是早晨他上那辆车的画面太过扰人,总归我淡定的吃完最后一口面,扔给老板八块钱,就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走出了小面馆。
说来生活真是迷乱。
我没喝酒却时时都在昏沉。
待我摇摇晃晃到走到楼下的小公园时,却突然失去了继续往下走的兴趣,大概目光尽头那张木椅在召唤我。我悠然的走向木椅,再轻轻的坐下。
风很轻。
180坐下时我已经困意来袭,他悠然的样子又让我清醒了几分。我预想的画面可能是我说‘你好’,他说‘嗯’。
事实上他先开了口,他说,你一直在看我。说话的时候还侧过头看向我,眼里有笑,一瞬间又看向远处正在玩滑板小孩。
我万分镇定,只道:“你很好看。”
“二两宽面怎么样?”
“大概比你的一两馄饨好一点。”
“呵呵,你好。”他显然是被我堵的没了话说,又是简短二字:“方程”。
“高中的时候有解不完的方程。你好,我是展颜。”
“啊哈,这个笑话不错。”
“实际上我并不觉得这是个笑话。”我拿起右手边的包,看了看时间,该回去了。不顾他的目光,走向大楼门口,顺便回头说了一句“再见”。我为我的帅气打100分。
按下电梯,又听见可180……哦,不对,是方程的声音。他说,“一起吧。”
电梯里只有他我二人。我按下15楼,他自然的按下16楼。
“原来你住楼上”我故作轻松。
“原来你住楼下”他在模仿我的语气。
一阵无言。我突然感觉到,他对我充满了好奇。他探寻的目光太过明显,这不是个好兆头。
或者说我不该多看他。
酒的确醇香,可贪杯了也就伤人。
果真,红颜祸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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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的不用加班的周日,自以为厨艺不佳的我,是不会做出煎个蛋煮个面的行为。然而出门?Oh……no,It's too far……
饿着吧。连着中午一起吃。省钱。
手机突然响了,微信提示声。点开,是附近的人。我突然有种预感,是180,我打赌。因为过去的一年里,附近从未有人向我打招呼。
点开消息,他说,“你猜我是谁?”
“数学方程。”
“你不要太聪明。”
“实际上我不会笨。”
“……”
“嗯”
我想对话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他锲而不舍:“吃完饭了吗?”
“没有”我一向诚实。
“哦”
“……”该死,我以为他是要请我吃早饭……果然,想象不能太过余。
我不敢以为他喜欢上了我,可他断然是对我有了好感,确切的说,是猎奇心理。我望着镜子里蓬头垢面的人,眼睛里还有昨夜熬夜后残留的血丝。突然间,一阵眩晕,不禁暗笑自己的猜想。心往下不住的沉。
我说过,我想象力过于丰富,迟早因脑细胞使用过度而死亡。所以最明确的选择就是少思考,多睡觉。
于是在洗完脸刷完牙,敷完面膜后,我又躺在了我白色的松软大床上。一睡不醒。
至于最终是不是早饭午饭一起吃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180敲了我的门,进了我的家,用了我的厨房,借了我的酱油,还给我煮了碗馄饨,据说是要证明他的一两馄饨一定比我的二两宽面好吃……真是够乱够清奇。
饭毕,方程没有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反倒是悠闲的坐在了我的御用沙发上,高贵的使唤我:“洗碗吧。”
“酱油借了该走了。”我笑嘻嘻的坐在他身旁,还不忘摸了摸早已填满的肚子。
“过河拆桥啊你……这样不好,展颜。”
“那怎么才算好?”
“电话号给我吧。”
“噢……我并不认为你的手机里需要存下我的电话,帅哥~”
“你的拒绝太明显。”
“哈……我去洗碗。”
“……”
待我真的洗完碗,沙发上早已人去楼空。
空落落的沙发,空落落的房间,空落落的心。
我突然明白,这才是生活的常态。它永远要比想象冷清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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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所有故事都是差强人意的开头,又有着相似的结尾。
我依旧赖床,睡眠时间好像永远太少。过去的事却慢慢浮现,我隐隐的感到,这是个不好的征兆。
我不想有太多有关过去的记忆,因为心中始终认为带着回忆往前走,太累太伤怀。又因回忆无法删除,我便只好克制自己,尽量不发生太多的故事。这样走下去,想必会轻松的多。
我想方程的确是对我有了兴趣,暂且不论大小,任他几次三番的搅扰……其实也算不上搅扰,应该说是闯入我的生活,就已经可以明白。
他大概觉得生活需要多一点的调剂,因为认识第二天后我了解到,他是一个技术宅,在家即可完成所有的工作。
令人诧异的是,他并不像大多数宅男一样的内向、性格古怪,相反,他正常的出奇。幽默风趣,谦谦君子风度。尽管三番两次的“不怀好意”靠近我,却不会让我感到不舒服。
他是个极有手段的男子,知道对待女人就如对待宠物,半遮半掩时冷时热才是王道。
他一步一步循序渐进,从来不曾失掉风度。我想我懂了那个追他的明媚女子为何沦陷,尽管我认为这样的沦陷如同作茧自缚。
因为他不爱她。
我很少再看见那个明媚的女子,也不曾见他再上谁的车。我心里暗自猜测,有可能是因为我的缘故。不过这猜测说不出口,也不好直白的问他,‘诶,你是因为喜欢我,所以才不和她来往吧!’,于是我白白的一直装傻,对他明里暗里的挑逗话语一笑置之。
其实我本可以一口回绝。
我可以若无其事的和他说我不接受随便的爱意,可每次话到嘴边,却总是滞留。我想我可能有点贪恋这个故事,所以才舍不得让它这么快就收尾。
然,故事总得有个结尾。我有足够的理由不去招惹他,可我也隐隐地察觉到,我已经招惹了他。幸好我的拒绝不深不浅,尚且可以给他一条活路,让他在征服欲里继续前行。不,我为什么要用“幸好”这个词,其实,这是最大的不幸。
多年前就明白情最难长久,如今我不能说不动心。可能因为他的表象恰恰符合我的审美,又或者他煮的馄饨的确比宽面好吃,也可能是他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其实,只是这颗心太零落了。原来人间是如此的寂寞。
我依旧朝九晚五,每天去面对形形色色的人,处理各种恼人的案子。律师这个职业对于一个女性的确不是个好归宿,可我偏爱它的冷峻与理性。
180每日一句晚安,原本简单的两个字,却不知为何,我莫名多了一点安心的感觉。
安心吗?其实不是。相反地,我的心一直在浮沉。每每他的回复符合我的想象时,我会松一口气,庆幸道,他还是期待着我。那时候,我跳动的心才会感到平静祥和。其余时候,我得承认,我抱有、孕育了太多的期许。
这种期许让人犯罪。我从小便不喜欢对没有把握的东西或人有期许,因为我知道,现实要冷清的多。过多的期望必然招致失望。
我的心口突然间像是被堵住。
我如果是个足够迷糊的人,大概要好很多。然,我一直清醒。我以为的清醒。
繁华有多绚丽,结局就有多冷清。
我决定不再见方程。
********
“爱情适合浅尝而止”,我告诉悠然坐在我客厅沙发上、穿着白色衬衣的方程。
其实都是聪明人。他能够坚持每天来给我做早饭,只因为我在他的进攻里给了他足够的机会。我并没有决绝到不接他的电话,不给他开门。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看见了他眼睛里的黯然,可是我绝口不提。
我听见他一字一句地说:“展颜,你在躲我。”不待我辩解,又道:“我以为你知道爱情为何美好。”
因它矢志不渝的深情,因它不可捉摸不可压抑的特别。
你何必如此地,如此地狠绝。
他微笑着,我头一次正大光明的仔细观看他的五官。他的眼睛不是正宗的黑色,茶色里仿佛只有我的身影。我才发现,原来,他也是个笑起来有梨涡的幸运男子。
有人曾经说,有梨涡的人都是幸运的。他们只要一弯嘴角,就会让人感到暖意。而不像我,就算笑起来,也显得笑意不达眼底。
我可以爱他。
我可以现在就告诉他,我大概喜欢上你了。
可是我却突然一句话都不想说。
如果他再对我多说一些,再多给我一些肯定。例如那些虚无缥缈的承诺,可我也会装着相信,毕竟心里要好受得多。原来,我也希冀着自己多一些自欺欺人。
可是他的优雅风度又或者自尊让他没有疯狂,他出奇的平静。他缓缓地起身,走出了我的家门,没有道别。我想他大概在气恼。
气恼我的不解风情。
他的背影,很远,真的很远。
我本来应该感到庆幸。因为我一如既往的不解风情,一如既往的平淡生活。那才是我该拥有的生活,而不是守着一颗定时炸弹,让自己沉静多年的性子多上一些不安分。
我好像喜欢安全的感觉。
突然想到多年前的大学生活。
阿尧,我突然很想念你。想念宿舍里你我二人没喝够的青梅酒。
你曾经告诉我,我是个属于永夜的女子。你说太过光明的地方会让我无所适从,我记得我当时自信地告诉你,我如此热爱阳光,怎会惧怕光明。可是如今,我不得不承认,我的确更加适合黑夜的气质。你大概真的有一双能够看透一切的眼睛。
我以为我都忘了。
如今,过去的记忆一一涌现,那些我以为早已抛弃的东西,逐渐清晰,还原了他们本来的面目。
我突然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仿佛一切陡然间都失去了尘色。一个人不停地往下坠,心口像是裂开。
那是绝望。
多么孤单的人生。生来一人,去也一人。又有谁可以真的不要任何回报去深爱一个人?这里终归不是童话仙境,我们也终究不是王子公主。我又何时学会了考量?其实众生都在考量。考量付出一段感情时的得失,如果失大于得,理性的人会立刻放手,感性的人会继续执着,可是渐渐随着生活的打磨,在绝望里不得不放手。其实,只是没有勇气。
而今,我又要去哪里找书本中的矢志不渝?还是说,那书中的故事也只是世人的期待。爱情原本的面目,并不讨喜。
所以方程,你大可施施然地来又施施然地走。我如今的确不能说我不在乎你,因为你走开的时候,我的确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难过。我的心,好像又残损了一点点。
不过好在,我并非爱你。
我还可以大方的脱身,走得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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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一个月我的确不再见到方程,好像之前的故事也只是我的想象。想象之中,我与他已经相隔太远。
其实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本就遥远,若非亲人,总觉得存在着难以跨越的鸿沟。曾经你离我很近,万千世人,我遇见了你。现在你离我很远,你就在我的楼上,我却不再见到你。
我又看见了那个明媚的长发女子,她站在我的身旁。我想她从16楼下来。
我侧过头用直白的目光看着她,她大方的冲我露出了笑容。我突然不想猜测后来的故事。
电梯到了,我走出了电梯。展小姐,你果真有着预言的能力。如今,他真的在你的回绝里放手。
也好。
其实现在这种状态是最好的,我们两人都有各自的生活,不再见面,不再去触碰那虚无缥缈的爱情,不用再计算着步数每次却又因走得太多而苦恼。这下,我大获自由。
可是为何心还是在浮沉。
是了,这便是浅尝而止的后遗症。但我愿意承担,因为我深知,全心全意的爱一个人,是有多么的痛。
我打着离婚官司,见过了太多爱情瓦解时的惨烈。分崩离析的岂止是家庭,更是那颗心。
只是我没有想到,我还会见到陆铭。
他来离婚了,我是他的负责律师。
我想我可以大笑,恶狠狠的瞪着他的眼睛,拍着他的肩膀,然后一字一句地说:“哈哈,你也有今天。”
可是我没有。
我本不想记起。可是近来发生的太多事情,都成了过去记忆重新点燃的引子。而今天,我却见到了回忆的主题。
故事简单,无非就是才子佳人,而我爱上了其中的才子,奈何我不是佳人。苦苦追寻七八年,然后一场空。
好像他的婚礼我也参加了,我还是新娘的伴娘。
我知晓那个女生在炫耀,可是我没有拒绝。因为我再也没有机会看见陆铭西装革履的结婚光景,我也可以想象,其实那场婚礼,我与他才是主角。
我听见他说:“我爱你”
我爱你,我在心里重复。
我说过,哪里有矢志不渝的爱情。曾经我感性,为了爱迟迟不肯放手,可是最后还是在爱情的绝望里放手。
而今,我变得理性。
可我看见他的爱情也变得脆弱时,我比想象的还要难过。
大概内心深处,我仍然,仍然相信爱情。因为太多的才子佳人相爱,幸福美满。
陆铭见到我很惊讶,他在给我讲离婚原因的时候眼神闪躲,半晌,他说:“我出轨了……”
我突然很想笑。事实上我的确那样做了。
看了,这就是人情冷暖。
如今再见他,曾经的悸动全无。我甚至觉得瞧不起他,因为乱给承诺,却又无力守住防线。我开始同情那个曾经赢了我的女子,因为得到再失去比从未得到要苦痛得多。
我原来是幸运的。
可是这幸运却需要那么多的不幸来衬托。
我可以不再回忆了吗?
我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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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铭的案子很快结束,他得到了儿子和女儿,还有一处房产。我秉持着职业精神,为他争取最大的利益,事实上,我做到了。
他请我吃饭,我大方同意。
在市中心的一家火锅店,他知晓我是个无辣不欢的人。
刚踏进门,我就看见了刚吃完,正准备付账的180和长发明媚女子。他们果真相爱。
方程显然也看见了我,他看了看陆铭,便收回了目光。
我施施然地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陆铭坐在对面,点着菜单。
我目送那对才子佳人走出火锅店。
原来,故事早已经落幕。
“你吃什么?”陆铭抬起头望向我。
“随意。超级辣,顺便,一瓶二锅头。”
“……”
其实陆铭和从前没有太大变化,依旧一张好看的脸。
我猜他此刻定然以为我还爱他,所以他给我机会。故意请我吃饭,想证明他的十足魅力。
都是笑话。
饭毕,我一点点的喝着那瓶二锅头。
他看着我。他以为我在为他伤情,为重逢伤情。
都是高手。
情场上,都是高手。
可是我突然失去了玩下去的情趣。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觉得我漂亮吗?”
“比以前漂亮很多。”他笑着回答。眼神里带着成年男人的侵略性。
他以为那是魅力。可叫人神魂颠倒,可叫人失了分寸——
我开始笑。笑得十分。
“陆铭,可惜我不爱你。我和你来吃饭,只是为了花你的钱,这样我心里会好受。”
“过去我大概爱你,可如今看见你,我只有恶心!”
拿起包挂上肩,手里握着二锅头,不顾他的难堪,施施然地走出火锅店。
垃圾,人渣。我暗骂。
我酒量还不错,可今天才喝了半瓶,就已经摇摇晃晃。
我坐上出租车,回家。
小区外,我突然很想吃馄饨。摇摇晃晃地,终于找到了吃宽面的小店。
生意冷清。我对老板说,“一两馄饨。”
我听见身后的人说,“二两宽面。”
我没有回头。只是突然,突然的难受。
爱情的游戏果真不好玩。
身后的人走进店坐在最里边的桌子。
哦,原来不是他。
不是他。
现实竟会如此,如此地冷清。
2016.7.27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