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高之人

为什么要登山?

因为山就在那里。

年幼时曾产生过这样疑惑,为什么漫画里伟人英雄们要登山而不是去森林这样的地方?知道成年的我读到这样一本书坎贝尔的《英雄的旅程》,书里说攀登山脉经常被当做一个灵性追寻和提升的常见象征,摩西受领上帝十诫的地方,就在高山上,高山作为作品主题的生命力从未断绝过。

职业登山是一项极其需要团队协作的工作,伙伴之间互相依靠确保安全不断向着高处发起冲击。但英雄却从来都是一个人。

《孤高之人》

主人公森文太郎是一个孤僻的怪人,转校第一天,就攀爬校舍,引起了轰动。

但也因此被大西老师发现攀山才能,将他引上了职业登山之路。

我以为他会和其它少年漫一样,孤独的主人公在人生导师的指引下,认识到友情的可贵,在伙伴的帮助下打败了一个个boss——山。可我错了孤独的文太郎选择了在职业登山者中的异类“独攀者”。

他们不需要帮助,也不需要伙伴;一个人攀登,一个人死去。

他第一次攀登雪山,没有伙伴、没有装备,甚至连手套都没有戴,还在途中遇到了恶劣天气。但在这样的情况下 文太郎还是凭借自己的力量登上了山顶。这无疑是一次震撼人心的成功独攀,可这次奇迹般的登顶没有为他带来任何荣誉。

因为他的人生导师——大西老师,死在了救援他的途中。

如果是一般人,因为攀山连累老师遇难,一定会就此放弃登山。

但文太郎,不是一般人。

若一个人在山中遇难,在山腰处看到的下方城市的灯火必定会给予他希望,也会给予他下山的力量。文太郎却不然,城市中的灯火,反而逼迫着他向上攀爬。既不追求名利,也不求他人的认可,置身于险地,却还要向更凶险的高处攀登。

是什么在支撑他向上攀爬呢?也许连文太郎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在文太郎往后的人生中,大西的死一直在对他造成伤害。但即使如此,他也没有放弃登山。

攀山——难道不是只要向上攀登就好了吗?

带着大西老师未得出答案的问题,文太郎踏上了他的登山之道。经过艰苦的锻炼,文太郎终于得到了职业登山界的认可 被招揽进了登山队——这个在荒无人烟的山上,也顽固生存着的小小社会。山没有将人们净化,反而将人们最深处的污秽本性全部揭露了出来。

在纯白的雪中,文太郎直面着人心的丑恶。受到业界的认可,本该大展身手的文太郎却一直在登山队中做着“打杂”的工作,被排斥在外。而在山下扬言要将队员们拧成一股绳的领队更是将文太郎当成出气筒,让他包扎自已因为恶臭而无人愿意接近的伤脚。但山没有将文太郎压垮,山上的人也没有,他选择背负起这一切,继续向上攀爬。

领队的欺压,文太郎选择了直面,就像他面对山上的风雪一样,不是去争吵、抗争,而是平静的忍耐。

这是文太郎做出的觉悟。

孤独使文太郎受到他人的排挤,但孤独也给了他背负起人性之恶的力量。

但文太郎要背负的,却不仅仅是这些。在一次意外中,登山队中大部分队员都被埋葬了皑皑白雪下,只有被排挤在外的文太郎和另一位新人(新美),侥幸捡回了性命。但此时的新美,已经是深受重伤。文太郎坚持照顾着他,直到死亡降临在新美身上。其间,新美一直对文太郎恶言相向。就连死后,新美也在折磨着文太郎。但文太郎却一直照顾着与新美发关系的女人和她的孩子。并且毫无怨言。

对于新美的死,文太郎没有任何责任,可他却背负起了新美在世间的责任。

是什么在支撑他这样做?

答案是他的纯粹。文太郎因为孤僻,不通世故,也不会有“对我没好处就不做”这种世俗的想法。

孤独使他纯粹,也使他高尚。

文太郎是孤高的,和周围的人比起来,他就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他们的百态。纵观整部漫画,比文太郎更加纯粹的,只有山。

映照出文太郎的,也正是山。

不论在山上还是山下,山与文太郎的生活都难舍难分。

他在生活的种种的感触中幻视到山,又在攀山的过程中不断幻视到生活。

无论在山上还是山下,文太郎都没有停止攀爬。

又是什么支撑他做到如此地步的呢?

答案依然是他的纯粹。

不论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善行,还是常人无法理解的独攀,对文太郎来说都是理所当然的。

文太郎的这份纯粹,是人性的丑恶和死亡都无法动摇的,但生活却拥有这二者所不能及的魔力。

生活改变了文太郎。他遇到了真爱,结婚生子,终于接纳了生活,同时也被生活所接纳。

在妻女的支持与陪伴下,他学会了与参与社交活动,也终于从新美带给他的重担当中解脱了出来。

文太郎不再孤独,变成了一个正常的人,在他即将迎来Happy end的时候,故事却走向了高潮。

文太郎的独攀也走向极致,继而体现出了“道”。

K2东壁——登山家们忘而却步的梦想。

路在此分成了两条。

独自一个人,不断向上,将生命停滞在向上的道路上。——这是独攀者生涯的极致。

文太郎最初遇见的那位独攀者就贯彻了这条道路,成为了K2东壁上永恒的路标。

但这却不足以称为“道”。

“道”,是事物内在的规则与精神。

所谓“道”,必须要由人来追寻才能成为“道”,为人者,又必须背负起生活。

在文太郎将他未来的妻子从山上背回小屋时,作者就将这一画面抽象地比喻成了背负十字架。

十字架——是一种“道”的标志。

就像登山必须准备好补给和工具一般,背上那个庞大的登山包是负担,更是生命线。

攀山——并不只是向上攀登,背负着种种事物向上,才是攀山。

不再孤独的文太郎,成为了人,具备了追寻道的条件,但他是否还能背负得起生活呢?

在这次攀登中,面对高山上突变的恶劣天气,为了活着回到家人身边,在登顶与折返之间,文太郎选择了后者。

为了活着回去而攀登——这样的理由不足以支撑文太郎达到顶点。妻女使文太郎的生命变得沉重。

孤独带给文太郎的纯粹,使文太郎背负起了人性与死亡,但却无法支撑起生命的重量。在这份足以压垮文太郎的重量面前,《孤高之人》这部漫画,终于开始带我们探索文太郎这个男人的原点,也就是他的“道”。

生死一线间,一切思想都已停滞,留下的只有最纯粹的本能。

这本能没有任何因由,甚至不是为了生存,仅仅只是出于“向上”的动机。

攀山——仅仅只要向上攀登就好。

“向上”的本能,超越了文太郎的纯粹,使他背负起了生命。

可生命是什么呢?

我曾在《风之旅人》中感受过这种象征的力量,这个游戏讲了一个圆形神话,时代是循环的,年月是循环的,人生是循环的,一切都是圆、圆、圆,当你从宏大宇宙观照人的命运,内心难免涌起一股虚无感。恰如坎贝尔所说如坎贝尔说的,每个人都会迈向死亡,每个人正在迈向死亡,这是我们必须服从的,神话的主题就是接纳、顺服,而英雄是那个知道该何时服从和向什么顺服的人。

在现实生活,每个人都是英雄,借由这个故事框架,你轻易就能看清自己所处的位置。

每个人的旅程独一无二,不过我们终将走向同一个终点。

然而呢,当我们瞥见死亡时时刻刻潜伏在周围,驱也驱不走的时候,我们便疯狂的追逐不朽,以期死后仍留在他人的记忆中。

不朽意味着很多人认识你而你不认识他们,体内的自我被肉体的皮囊包裹着,意识到自己必然死亡的那一刻,体内的自我便想竭尽全力冲破阻碍,维持超越肉体生死的存在,也就是不朽。

如昆德拉所说,每个人从青年时代就开始向往不朽。任何人都能得到这种伟大程度不等、时间长短不一的不朽。

但不朽是一种永恒的诉讼,什么意思呢?

陌生人可以随意介入你的生活,去赞美你、诋毁你甚至侮辱你,你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众人不关心你的伟大,反而关注你有没有养小三,有没有带绿帽,你的不朽成了他人的玩笑。

可是,《风之旅人》告诉我们,迷途漫漫,终有一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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