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是一种极为恐惧的受迫行为，而且不可遁逃，它会周而复始的发生。

坐在镜子面前，穿着铅笔裤、尖头鞋的小哥缓缓走来，手持剪刀，似笑非笑着问话，如同坐上电椅等待受刑，先要被提示一下，大概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之类的开场白，然后无论回答什么，都将听到吱吱的机械声，落入圈套。对方一手电锯、一手手术刀，面无表情地迎来，开启坐上人的嘶叫，和抗日剧一模一样。

之后，便持续着忐忑不安。看头发哗啦啦直落，心情却七上八下，因为必须僵坐着，任由摆布，完全没有自主权和反抗权。中途，理发小哥会不时着搞点推销，比如建议来个焗油、办张年卡，虽然是建议，但似乎十分强硬，意味着如果不能满足，就立马悄悄剃个小坑。只好开展一些杀富济贫的说辞，把自己定位成城市低收入、阴暗面、救济户，忆苦思甜娓娓道来，才能摆脱这种阴损，不至于被挖个小坑，或者眉毛胡子一把刮。

所以常把“理发”称为“剪头”，似乎稍微拿捏不当，就可能被身首异处了。

期间，随着心情起伏的，大概还有血压。想象这过程，如果耗时长，会担心对方是否手艺不佳，需要反复琢磨，让自己变成模具。如果耗时短，会担心对方是否态度不端，心想敷衍了事，让自己变成扫帚。于是，坐着期间左手握右手、右脚跨左脚，反复交替十分煎熬，直到汗从脚心涌到前额。

我想，如果让一个人尽快罹患强迫症，频繁理发是一种好的催化。

并且理发是不可逆过程。看小哥面带慈祥却手起刀落，像砍树一般的麻利，却没有质量保证。当结束抬头的一刻，和高考放榜的紧张几乎一致，全身的动脉已经高压——爱恨就在一瞬间，举杯对月情似天。但无论过程已瓜熟蒂落，即使将对方带走枪毙也不能挽回形象变坏，意味着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无论发型更好或更坏，都会造成回头率的直线上升，引发更长期的煎熬。哪怕发型更好带来整体形象提振，也会增加工作和生活中的不必要麻烦，伴随着交友率上升，让人分心、同样煎熬。

明明才华满满，非要看颜值。真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