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到了武功县火车站，，我又乏又饿，就吃了一碗臊子面。抽了一支烟，又来了精神。
看到车站上没有火车，我就将两个铁箱子放在一个烟酒门市铺的台阶上，自己去门里边转悠。突然，我发现玻璃柜里面摆着好些凤凰牌香烟，标价五角二分。我心里想：这些烟不知道给我卖不卖，如果卖，就是个生意。我那时抽烟，抽的就是这种有过滤嘴的凤凰烟，我们甘谷，公家没有卖的，都是私人卖。一盒九角八分钱。我看着卖烟的人声音很大的用陕西话说：“乡当！你这个凤凰烟给咱买不？”那人看了我一眼说：“不卖着摆那弄啥呢？！你能要多 少？！”我说：“我要两箱！”两箱？！”卖烟的说，“我还以为你要一百箱呢！”我叫他给我拿了一盒，和身上揣的凤凰烟作了比较，一摸一样！又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卖烟的说：“你的是怕烟霉了不成？！你一万个放心，咱的店是武功县的先进单位，不会有那样的事情！”我把钱付了，抽出一支丢给他，自己点了一根。卖烟的见我才买了一盒烟，心里有点不高兴，看着我丢给了他一根烟，脸上的表情这才舒展了。觉得这个烟和我抽的没有什么不同，我又买了两条，请他用报纸给我包好。
付过了钱，就有一列货车从东边开来，慢慢地停了下来。我观察了一下周围，没有小分队和民兵组织，也没有走动的车站管理人员，就暗想着扒这列火车。我瞅好了要扒的车箱，便若无其事的继续坐在烟酒门市部的台阶上抽烟。大概过了二十分钟，车站有个人拿着小旗子从房子里边走了出来，我知道这辆货车马上就要开了。就用极快的速度背起两个铁箱子，拿着刚买的烟和挎包登上了货车。车厢里边装的是煤，块头不大，我用手搬脚蹬，挪腾出一块能容下自己的的地方，而后从挎包里找出一块早准备好的麻袋片，铺在煤上面，坐了下来。
火车开动了，轰隆轰隆的，两小时后进了大山，接着就有了山洞。乌黑的山洞完全是一个魔鬼呆的地方，火车吐出的白烟和烟筒里冒出来的黑烟，水蒸汽和煤硝夹裹在一起，被山洞的顶部压下来，充满了车箱和空间，令人不能呼吸。我连忙脱掉外套，把头埋起来，但环境依旧。我只能张大嘴巴，接二连三的咳嗽，可能是司机也怕了，或者是怕对面有车撞过来，就拉响汽笛，粗壮漫长的吼叫，使人更加窒息……
开始我非常难受，但慢慢的就习惯了，昏昏沉沉的，最后居然睡着了。等到醒来的时候，火车已经到了甘谷车站。
我连忙爬起来，顾不上打落衣服上的煤灰，看准了车厢下面的路基，把挎包和烟等零碎先扔了下去，然后背起两个铁箱子，慢慢的下了火车。
我去找车站多种经营办的陈主任。把铁箱子放在她那里再说。车站多种经营办的陈主任是我通过杨满福认识的，我们在一起吃过两次饭，陈主任不知道我是公职人员，给杨满福说了几次，要我去给她当会计，我没答应也没拒绝。
我把陈主任的门叫开时，她吓了一跳，她边往门里退边说：“你这是怎么啦？！怎么像刚从井下上来的煤矿工人！”我没有多说，只要她给我一盆水。她麻利的从床下拿出洗衣盆，把铁壶里的凉水和电壶里的热水一起倒了进去，找了条新毛巾，递给我，说：“你先洗！我再给你提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走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回来。我洗完脸把一盆黑水波在了门外边，就用她桌子上的纸和笔给她写了个便条：陈主任，我要到闸口办事，把我的两个铁箱子先放你处。谢谢！然后背起挎包，拿了两条凤凰烟离开了。
接（六）
我很快地走到甘谷火车站的西闸口，那里是姚庄的自由市场。我找到一个卖烟的人说：“师傅，要凤凰烟吗？”“要哩！”那人抬起头，看到我手里拿着两条烟。我把烟递给他，他打开报纸看了看说：“要卖多少钱？”我说：“九块！”“九块太贵了吧？”那人看着我说，“不压你价，一条八块八。”我听完，心里思量了一下：成本五元二角，卖上八块八角，一条上边就赚三块六角，一箱五十条烟，就能赚一百八十元，一回能背两箱，就是三百六十元。“成，就照你说的，一条八块八角！”那人很高兴，我立即把两条烟交给他，他付给我十七元六角钱。完了我问他还要吗？他说要哩，问我还有多少，我说还有两箱，明天这个时间给他送过去，价格不变。他一连声说要哩要哩，只给他背着来。我要他把钱准备好，明天这个时候在这里等我。他都答应了。我走到闸口北面我刚租下还没营业的门市部，找了两件旧衣服和一条麻袋，装进一个塑料袋，在门口买了两个油饼，边吃边向火车站跑去。刚到火车站，就有特快七十次在那里检票进站，我从地下找到一张废旧的车票，高高的举在头顶，大声喊：“大家不要挤，没票的让一下！”说着就往检票口挤。汹涌的人群把我推到检票人员的跟前，我手拿着废票在她眼前一晃，她要去接时，我把手一躲，就通过了检票口。站台上，人山人海，列车员把着门，没有票的不让上车。我看到有个车窗开着，站台上的人正在给车上的人兜售毛衣，就说：“对不起！”就伸手抓住窗下沿，双脚一弹，坐上了车窗，那两个人要阻止时，我已收缩双腿，转动身体，滑过连着窗子的小茶几，跳到了车厢中央。
列车很快就开动了。我还没找到座位，前面的车厢里就开始查票了。接着是没票的人往后跑，但这节车厢的后边早叫人给堵上了，碰巧我在厕所门口，看到厕所里没人，就急忙躲了进去，呯的一声，从里边把厕所门给关上了。查票的人过来时从外面把门打开，但他们没有看到厕所里有人，又呯的一声把门锁上了。看着他们检查过了，我就推开厕所顶上检查设备的方孔，跳了下来。
我从厕所里出来时，查票的队伍已经将没票的人赶在了车厢那头，他们凶神恶煞，对没票没钱的人就是一顿毒打，完了叫乘警控制在两个车厢连接的地方，在下一站赶下车去。
天麻麻亮时，车到了武功。我连忙下了车，混出了检票口，赶到卖凤凰烟的门市部。但门市部的门关得严严实实，问了一下周围的人，说他们那里开门都是八点半。我见还有两个小时，就找到一个国营食堂吃了豆花油条，完了呆在那里抽了几根烟。看着时间消耗得查不多了，这才来到卖烟的门市部。但门还是像前边一样，严严实实的关着。我禁不住有些着急，但转念一想，着急是没有作用的，还是老老实实的呆着，就又坐在廊檐的台阶上抽烟。又过了半个多小时，门市部终于开了，看见我走到柜台前，那卖烟的不禁吃了一惊，忙问我是没回去还是又回来了？我说又回来了，他就一个劲地说我：你来求的年轻，干事冷冲！你能的很么！
我们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完成了交易。卖烟的很高兴，说他今天这一次就营业收入五百多元，领导会奖励他。在帮我捆绑停当后，还送我二斤全国粮票，说我在外边跑用得着。我说谢谢的同时装到我的钱包里。临出门，他又对我说：“如果再要，就来背。”我连声说好！
这一次，我去售票窗口买了票。我想了一下，这一趟我要挣三百六十元钱，一张票就六元钱，挣这样多的钱，再花不来扒货车受罪和逃票作难，如果可能，我还要来。买票能节省时间，既安全又速度快还体面。
在半夜三点钟的时候火车就到了甘谷。我把道闸北新租的门市部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和衣趟下，为了天明不睡过头，我上好了闹钟，准备在门市部当营业员的表弟说不用上，他起床了叫我，我说闹钟如果不响了，你就叫我，千万不能误了时间！表弟说：“凤凰烟是缺货，你去的迟一点也没什么。”我不赞成他的说法，嗯了一声。就进入了梦乡……
早晨是表弟叫醒了我，因为闹钟坏了。我洗了脸，出门找到了昨天说的那个买主。我把他领到我的店里，进行算账交割，他看了烟，二话没说就付了钱。我发了一根烟给他抽，他却问我再有没有？我自然说有呢。他说那你就背去，背来我还要。我说：“就你这样卖烟的人，要的多了你能消化吗？”他说：“你只是背来，我把钱付给你就是了。”说完，背上烟就走了。我给自己留了两箱烟的本钱和五十块钱的费用，剩下的三百多块钱叫表弟在银行存了起来。吃了一个油饼和一碗油煎洋芋，再喝了一碗油茶，又向武功出发，这次是我在车站买的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