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成和王玥是大学时代在一起的，他们在研二时认识，除了过了两年腻腻歪歪的情侣生活之外，并没有像其他的大学情侣那般在毕业的时候分道扬镳。这大抵是归功于大学所在的城市是一个准一线的城市，提供了丰富的职业选择。

罗成和王玥就在这个自己已经生活了三年的城市住了下来，他们在离市区较远的地方租了能负担的起的房子。房子固然很久，看年头至少有20年以上了，但是对于他们这种并无特别一技之长的应届毕业生来说已经算是一个小小的天堂。

房租不贵，但收入也不多。两个人早出晚归，只有午饭在外面解决，抽空还会回到原本的大学周边的区域菜场中买便宜的菜。然而因为工作的需要，衣服需要置办，手机也需要更新，笔记本电脑也得跟得上办公需求。所以即使是节省，工资到了月末依旧只能剩下可怜的一点。

两个人虽说工作努力，但人性中并没有着超越常人奋发努力的基因。或者说其实内心的深处还没有意识到金钱的确切重要性。在工作之余，两人依旧保持着曾经读研时情侣之间的互动。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去爬山，一起看综艺节目，一起玩网络游戏。他们不曾想过要做一份副业，不曾想过一起创业，不曾想过一年到头回家过年时需要带回家体面的礼物。

但至少他们是开心的。毕竟有着一份稳定的工作，毕竟拥有着彼此，毕竟在一个大城市中依旧能不忘初心的按照自己的节奏生活着。他们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虽然现在手头有点紧巴巴，但一切还算是进展的顺利。随着时间慢慢推移，随着自己的经验慢慢积累，物质和经济的状况总会慢慢改善。罗成不急，王玥也不急。

他们是对的，工作了三个月后，两人都转正了，工资有了一个小幅度的飞跃。这让他们每周末能有一次常例的下馆子的机会。虽然还是要在APP上买一下优惠券，但是他们依旧能吃上日料，吃上韩料，喝上一杯调和酒。

那一年的过年他们没有回家，待在这个已经不陌生的城市。那段时间，他们的心中总是觉得怪怪的。他们以为是因为这个城市离开了差不多一半的外地人，所以空气中的感觉不一样了。但，似乎又是因为别的原因。

罗成和王玥基本不吵架，这简直是情侣中少有的状况。他们总是能理解对方，总是能换位思考。或者说，他们的脾气都很好。年后，原本的生活节奏开始回归。日子又像流水一般开始前行。

新的一年，不知道是不是有谁做了莫名的约定，罗成和王玥的公司中的业务量一下子多了起来。两人开始频繁地加班，周末也会经常被要求加班，常常忙到一回家就倒头睡觉的地步。他们赚了不少加班工资，公司也在他们入职一年的时候给他们增加了差不多四分之一的固定薪水。但王玥却对罗成开始渐渐周期性地发脾气。

或许是工作繁忙引起的情绪问题。罗成和王玥开始频繁的一起下馆子，一起去看电影，一起去健身房，希望增加彼此间的活动来解决情绪上的问题。他们在感情上是聪明的人，这么一做，矛盾迎刃而解。

一年再次结束，他们有了盈余，所以打算回家过年。他们计划当年是各回各家，次年若是情况再次变好，那就可以把见家长提上议程。

次年再次聚首，王玥告知罗成自己的老家县城的中学现在在招聘教师，若是研究生毕业不需要笔试只需要面试，而校长正是自己父亲的牌友。虽说工资和现在自己在这里的差不多，然而在老家的开销会小很多，而且还有寒暑假。罗成认真的听完王玥的话，但眼神中有着掩盖不住的不屑。他认真跟王玥分析了利弊，比如在大城市中会有更多的机会。读了研究生再回到小县城不划算，诸如此类。开导进行了两日，王玥被说服，不再提起老家的中学。

新的一年开始，但罗成和王玥的生活并没有像上一年那般的顺利。罗成所在的公司受到了政策的冲击，资金链断裂只好申请破产。这一切从发生到结束仅仅只花了两周的时间。整个行业进入寒冬，罗成在家待了近乎一个月，面试了超过十家公司后终于又得到了一份工作，但是工资却只有之前那家的八成。但如今不是挑三拣四的时候，失业的压力像铁锤一样整天敲击着罗成的内心。每日早晨王玥去上班自己却只能待在家中的感觉让他感觉自己是个废人。

王玥的生活也并不顺利，除了罗成因为失业而导致的两人经济上的无形压力之外，自己在公司混得也不怎么好。因为已经进公司将近两年了，算作老员工了，所以对新入职的员工渐渐有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然而王玥在业务能力上并没有特别的天赋，无非是四平八稳中规中矩而已。当她渐渐意识到可能自己的态度不太好的时候，她已经被同事有意识地隔离出了小团体中。这时候，老家的那个中学的影子就重新从阴暗的角落中爬了出来。王玥觉得那是自己的老家，自己过年回家因为是研究生学历，走亲访友都被高看一眼，她还觉得自己去了中学的话还有事业编制，还觉得校长是自己父亲的牌友一定会照顾她，她还觉得有了寒暑假就可以去旅游，在现在这个城市拼搏了两年却和罗成一次旅行都没去过。她还觉得老家有父母和两个哥哥，一切都是温暖的。而这个偌大的城市，虽然繁华，虽然嘈杂，却是冷冰冰的。

这些想法在王玥的心中一点一滴的积攒了起来，终于在有一个周末和罗成去吃小龙虾时讲了出来。她并没有拿定什么主意，她只是憋在心中感觉难受。但是听了这些话的罗成却意外地发怒了，他没有跟她好好的分析利弊，像年初时那样，而是直接冷了脸，也不再吃桌上的小龙虾。两人付钱后回家，一言不发。直到睡觉前，战火才点燃。

罗成觉得王玥是因为自己丢了工作，新找的工作工资太低而看不起他。王玥在气头上时就顺着他的话赌气地承认了，并且问他两人现在这样的状况要何时才有希望买房买车。罗成说她是个白痴，好不容易从小县城来到了大城市，却还想着回去。王玥则反击说自己瞎了眼跟他那么久，现在依旧什么都还没有。

不过因为两人都不是擅长吵架的类型，这次的战争没持续多久就结束了。躺在床上的两人在毕业后第一次开始认真考虑吵架时气话背后所存在的问题。诚然，罗成说的有道理，毕竟已经研究生毕业，若是回到了小县城总觉得有些浪费。但是大城市这样的生活节奏似乎并不是王玥想要的。罗成也第一次开始认真考虑经济的问题，虽然现在的工作喂饱两人没有任何问题，但若是真正想在这个大城市扎下根来，按照自己现在的预计，或许十年内都不可能真正实现。而且他才不愿意倒插门到一个小县城中了却自己的余生。

罗成和王玥的生活在那一次吵架后又重新恢复了正常，但似乎又有什么东西产生了变化。时间依旧流淌，工作依旧繁忙，而两人的未来，则渐渐变得渺茫。

孤独潭 10/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