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抱歉我还在写故事

我的职业是个特工,但我是个小说家。

我觉得每个人都有当小说家的潜质,但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小说家。这其中的关窍在于你的境遇。

如果你的境遇太好,那你绝对不会想到从事写作这个苦差事。因为对于一个不出名是小说家来说,写小说带来的折磨远比享受要大。

如果你的境遇太糟,也绝不会第一时间想到用写小说换钱来付房租。因为小说家净是一些有点小钱又有点时间的又不喜欢出门的人。

他们生活都有一定程度的匮乏, 心里有一小块地方不能被轻易触碰。一旦被触碰,这个世界上就会少了一些空白稿纸,多了一些废话。

我把这叫做先天性心智发育不良。千万别觉得我是在自我调侃。就我的审美来看,有一点小残缺的人要比完美无缺的人有魅力得多。

就拿我小说里的男主人公们来说吧,他们或者出身单亲家庭,或者患有哮喘,这并不妨碍两个以上的女人爱上他们。


我成为一个小说家完全是符合自然规律的。

作为一个职业特工,我经历过异常耀眼的繁华,也经历过异常惨烈的谋杀。

我的老恩师 ‘谜一样的男人’曾说过,干我们这一行的只能走两条路,两条背道而驰的路:一条走通向天堂,一条通向地狱。

遗憾的是,我不相信天堂也不相信地狱。

我对我不相信的东西抱有极大的恐惧和敌意,连往前迈一步都不肯。

我的老恩师为此失望透顶,后来他就死了。

我的那些同僚们走上这两条路,他们都无一幸免地死在了半路上。

于是,为了稳妥起见,我成了一个驻家老特务,一个出了名的闲棋冷子。

老板指哪儿我打哪儿,老板不指任何地方的时候,我站就在原地用手中的笔给稿纸挠痒痒。

但是我是个棋子,在这个大棋局里,我还占据着一个席位。

也许我这辈子的作用就是占位子,这又有什么问题?至少我能说清我的作用。

那些活着或者死了的人有几个说清自己的作用?

他们觉得自己奋斗一辈子是为了一个奖状,结果最终只得到了一个跟屎一个级别的东西。他们为此而感到悲愤,往往一气之下就死掉了。

我们这个行业居高不下的猝死率,完全就是出自这些心脑血管脆弱的战斗英雄们。


我大概还没提到这是一篇狱中自白书吧。

请原谅,一个小说家的废话往往跟爱丁堡的冬天一样绵长。

在监狱里稿纸跟手纸一样紧张,我只能很简略地介绍我的入狱经过了。

简单的说,我入狱是因为恋爱。

恋爱本身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笔下的那些故事里所有人都在恋爱。

但是恋爱对于一个年过四十的单身老特务来说简直是就是神话一般的经历。

多少年来,我对和女人交往的兴趣十分寡淡。这是因为二十年前,有一个绝世美女在我面前被子弹打爆脑袋。从那以后我就明白了:女人,无论是多么美的女人也就是那么回事。

直到她出现。

她是我的读者,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说的。

她说她喜欢我。

用不同方式 ,在不同的情形下,说了好多好多次。

我说过了,年过四十老特务的恋爱是一个神话。

她就是那个神话里的女巫,我就是一个纯洁的牧羊人。

在很短的时间里,我爱上她了。

认识她的第三天晚上,我们变得很亲密。

我相信无论这篇自白书的读者是谁,都希望看到一些那晚的细节。但我是不会写出来的。因为我喜欢装纯洁。我笔下那些谈恋爱的人都是些处男处女。从开头是,到结尾也是。

但其实我一点也不纯洁。

我非常享受有女人在身边的感觉。尤其是那个女人总是在说我爱你。

对于一个半生寥落的老特务来说,从女人口中说的“我爱你”是有魔力的。

如果那个被打爆脑袋的绝世美女在死之前对我说出我爱你,我也会无可救药地爱上她。

但是她很快消失了。随即消失的还有几份秘密文件。

我终于想起来: 我虽然是个小说家,但是我的职业是特工。


上个礼拜,军事法庭通过了我的死刑判决。

但是我的老板心疼我。

毕竟我不是普通闲棋冷子,而是个著名的闲棋冷子。也曾十几年如一日的在他的棋局上镇守。他为我争取到了一个仁慈一点的死法。

真抱歉,我还在写故事。在刚才,我本来应该用我右手边的那把枪自杀。

可是我太爱写作了,在枪和笔之间,我只会选择笔。写故事是我呵护脆弱的唯一方式。如果硬逼着我放下笔拿起枪,我很快就会被我的脆弱杀死。

说我执迷不悟也罢,我还是很庆幸我死的时候还爱她。

我以我的亲身经历证明:爱情是死亡最好的调剂,没有之一。

请体谅一个小说家孤独而又放荡的心吧。

这是我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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