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阴雨绵绵。
我坐错公交站,不幸又迷了路,来到一个叫做“瑙鲁”的村庄。
村庄门口挂着一个破败的黑色牌匾,上面写着两个褪色的大字,看上去有些古怪,诺大的村庄竟然没有人居住,环境显得格外冷清。
想必这里是一座废弃的庄园,我刚要折返回去,却见墨雨朝我走来,微笑着邀请我去她家做客。
墨雨是我的闺蜜。
我满心好奇,问她为什么会搬到这样一处荒村居住,没想到,她皱起眉头,冲我倒了一大堆苦水。
墨雨说她生活压力太大,婚后与公婆不和,老公交了新欢,要跟她离婚,高额房贷要还,家里两个孩子,一个读幼儿园,一个刚出生八个月,实在无法忍受,只能独自搬了家。
这是一座二层小楼,外部环境不是很好,也不知是哪个年代的建筑,至少,在现代化的城市里,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房子,或许是一座被历史遗忘的古迹也说不定。
墨雨住在二楼其中一个房间里,大约三十平米左右,四周是水泥地板,里面空荡荡的,连个家具也没有。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家徒四壁?
墨雨原来的家是一系列现代化设备,高层住宅,窗明几净,宽敞浪漫,老公是外企高管,她做全职太太,一双儿女,日子过的十分幸福。
如今怎么甘愿忍受落魄寒酸,这种落差实在让人感到痛心,她微笑着告诉我,不久后,她便要将孩子们接过来。
我惊讶于这样的环境,怎么扶养一双儿女长大成人。
墨雨笑而不答,只送我出门。
楼下住着一位老婆婆,她是墨雨的房东,见我下楼,很是热情的招呼我看看其他的房间。
我摇摇头,我对她的房子不感兴趣,我只想快速离开这个地方。
很快,我又回到迷茫而忙碌的工作当中,我被一堆制度化的规则搞废了脑子,便起了出门散心的念头。
谁知出了门,鬼使神差间,我竟再次来到了瑙鲁,它在我记忆深处扎了根,或许是因为它独一无二的荒凉使我为之震撼,尽管我一再排斥它。
自然而然的,我再次来到墨雨家做客,这一次,她家里布置的稍稍好上一些,一个简约的床架,木柜,地上还铺了防滑板,窗外阳光正艳,她的窗帘上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水墨鱼。
仅有的一条鱼,显得格外孤艳。
她送我出门,到了楼下,再次见到楼梯口等着的孤寡老婆婆,她日日盼着有人前来租她的房间,晚年生活冷清而凄凉。
墨雨养了一些花草,孤独的绽放在楼道里,无人欣赏,连老婆婆也懒得看上一眼,她只关心有没有人来看她的房间。
我犹豫片刻,依旧拒绝了她,她也不生气,面露微笑送我出门。
我在回去的路上没等到车,却遇上三个面目狰狞的歹徒,他们本来想抢劫,可见我没带什么钱,便冲我腹部刺了几刀,骑着摩托消失了。
可笑,这年头街头抢劫哪还有活路,一群不懂变通又固执的家伙。
我倒在地上,身体痛的无法呼吸,我想呼救,可周围没有人,忽然,我惊奇的发现,在我身前一公分的地方,静静的躺着一张百元红钞。
我伸伸手便能触碰到它,心底的欲望无限升腾,麻痹了伤口带来的楚痛,我拼命爬过去将它抓在手里。
越来越多的毛爷爷出现在眼前,我心跳加速,沉浸在巨大的惊喜中无法自拔。
等我捡完最后一张钞票,包里已经塞的满满的,再放不下任何一样多余的东西。
更令我欣喜的是,我身上的伤口竟然痊愈了,仿佛刚才是一场幻觉,那三个歹徒从未出现过。
我急忙打开包仔细看清楚,还好,这些钱是真实的,我顿觉神清气爽,脸上浮现出一丝明媚的笑容。
抬起头,愕然看到瑙鲁的黑色牌匾依旧悬挂在我面前,原来我并没有走出多远。
我并不想再返回这里,可我迷了路,天色一片漆黑,附近没有路灯,也找不到人问路,我生怕再次遇上那三个劫匪,被他们抢劫一空。
正在情急中,忽然看到墨雨的老公刘维一手抱着一个孩子朝我走来。
我前两次来时,并没有见过他,在这个孤寂的地方,突然遇见他让我万分激动,我拼命抓住他,让他带我离开。
他笑了笑说:“墨雨一直很想你,过来看看她吧”。
我没有别的选择,天色已黑,今晚怕是要留宿了。
我默默跟在他身后,两个小家伙好奇的望着我,不哭也不闹,异常乖巧。
我们沿路走过许多废弃坍塌的房子,周围不仅没有人,连一丝风也不曾有,寂静的令人心慌。
最后,我们总算找到了墨鱼租下的那座院落。
进了院子,我再次惊讶起来,这间院子竟已变的生机勃勃,周围种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绿植,每一层的台阶都打扫的很干净。
墨雨的房间又有了新的变化,明亮宽敞,整洁舒适,她租下了隔壁的房间,将两边打通装修了一番,房间变的焕然一新,桌子前摆放着盛开的玫瑰,还有一间放置着各种玩具的婴儿房。
墨雨满脸幸福的告诉我:“我的家终于使我感到满意了”。
我对她敬佩之至,她是个才华横溢的女子,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我不忍再叨扰她的生活,起身告退时,楼下的老婆婆第三次邀请我看她的房子。
这次,我没有拒绝,我紧紧握着手里的包,跟她进了其中一件屋子。
推开门,忽见一群缺胳膊断腿的女人疯狂的朝我扑来,她们一个个面色狰狞,嘴里流着血,嗜血的目光恶狠狠的盯着我。
我尖叫一声,急忙退出去,老婆婆却拦住了我的去路,阴沉一笑道:“既然来了,不妨多看看”。
另一间房里住着三个男人,他们背对着我,各自坐在床上,正往鼻子里吸着什么。
我转身想走,却被老婆婆拦住,我喊叫起来,却见她往我嘴里喷了一些什么东西,嗓子辛辣无比,我大声喊叫,却始终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她的眼神咄咄逼人,使我感到异常恐惧,慈善的面孔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贪婪的欲望。
她一把抢过我的包,继续逼问道:“说,你选择住在哪里?”
三个男人与一屋子女鬼的房间,我该怎么选择?或许,我在街头捡起那些钱开始,注定会跌入陷阱。
老巫婆不等我答话,一把将我推进房间,三个男人不约而同的转过身望着我。
我震惊的望着他们,他们竟然是那三个刺杀我的歹徒。
三个人冷笑着逼近我,他们每人手里拿着一根注射针管,我缩在角落里,退无可退,粗壮的针头瞬间刺入皮肤,眼看那冰冷的液体顺着血管钻进身体。
很快,眼前变的模糊不清,身体在快速的枯萎,夹杂在一阵阵恐怖的笑声中。
再次醒来,我看到墨雨坐在椅子前,她怀里抱着一双儿女,正在逗弄他们,阳光透过窗洒在她们身上,温馨而浪漫。
厨房里有炒菜的声音,墨雨老公系着白色围裙探出头来喊她吃饭。
墨雨微笑着回过头应着,目光蓦然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欣赏之色。
她站起身,渡步来到窗前,抬手撩起洁白的窗帘,伸手抚摸过来,喃喃自语道:“这样便不再孤单了”。
我惊诧的低头,发现自己竟变成了墨雨家窗帘上的另一条水墨鱼,灰白的身体,带着一丝微光,缥缈的印在洁白的纱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