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春节,农家人有了吃腻大鱼大肉的日子,便想出利用一些简单的食材做酸味来解腻。老家的人一直沿用古法来制作酸,做出来的酸味既有汤也有菜,吃喝两不误。父亲钟爱的老酸菜,母亲最拿手的酸爽冲菜和少女感爆棚的粉色酸汤都深得家人的宠爱。这三种酸味就地取材,制作简单,是家乡人最喜爱的凉菜兼调料。
用酸味来收年尾,既让人开胃,助消化,让大鱼大肉的日子多分健康,也可让旧年的那些甜不显得那么腻人,让那些苦不显得那么涩舌。在饭桌上,年关和年初几乎天天有酸,于是这几天便成了一年中的酸日子。
五香老酸菜
家里有两个菜园子,每到年关,父母总会事先留有一墒老青菜。生长旺盛的老青菜不容易抽苔,生长逊色一点的一般就培养出菜苔。腊月二十左右,父亲和母亲便各自为“酸味”活忙起来。
这时,叶肥的青菜叶面会稍带黄色,蒙上一层浅浅的灰。父亲会挑选一个晴天,把老青菜去根,挂在院子里的李子树上晒干。家乡的一个晴天就可以把青菜的水分蒸发掉三分之二。当青菜还留有一些水分,用手捏着感觉都软软的时候,父亲便把青菜用清水洗净,在挂到树上晾晒,把附着在菜叶面的水分晒干,这样既保留了菜叶的完整,又容易把菜叶洗净些。
等到青菜晒干后,父亲便用洗净的不沾油的刀和木质砧板把青菜叶剁碎,剁碎多有讲究,一般是剁成细长的条状。剁碎后,用力揉,使青菜里的水分进一步沥干,也使菜叶子的叶肉变得疏松,这样容易吸收其他的调料。父亲喜欢在老酸菜里放些草果、八角和花椒,把这些调料用石窝搞碎成粉,和着菜叶一起揉,让这些调料充分和叶肉粘在一起。
充分糅合后,把青菜装进咸菜坛,盖上盖子,在坛子的颈部防水,淹没盖沿,让空气没法儿钻进坛子里。放在杂物间闲置一周左右,便可食用。
捞出老酸菜,放些盐,拌一下,酸酸的,一口即可解腻。父亲最喜欢用酸菜来做鱼,把鱼红烧后,煮汤,熟了之后便放些酸菜,稍稍煮一下,让鱼汤入酸菜味,一道可口的麻辣酸菜鱼便做成了。
父亲虽是男人,但对吃的有独特的喜好,也不顾是不是男人的活计,做起来十分娴熟,自己又多几分讲究,做出的酸菜口味总是令人赞不绝口。
清凉冲菜
母亲的冲菜也是一绝,用料简单,制作步骤也很简单。但也阻挡不了冲菜在很多家常菜和佳肴中扛起酸味担当的梁子。冲菜既可煮,可炒,可凉拌,也可直接吃。
用青菜苔做出的冲菜是冲菜中的佳品,苔上有叶,苔肉晶莹透彻,酸酸的,很可口。
青菜苔不能过早摘,要保留一定的水分,才能充分保证冲菜的鲜美。母亲常在早晨露水过后折下摘青菜苔,洗净,放在厨房里晾干洗菜的水。我帮妈妈擦洗把锅和咸菜坛子,让这些工具都不沾油。妹妹在升灶火,用铁锅烧适量的开水。母亲便把手洗干净,往坛子里放入青菜苔,等锅里的水煮沸,把水倒进坛子里,淹没青菜苔,用盖子盖上,密封,然后把咸菜坛子放到烤火的篝火旁,保持三十度左右的温度,两三天便可做成酸酸的冲菜。若是时间搁置太久,发酵过重,味道便会与芥末有得一比。
冲菜做起来很快,吃起来也要快些,才不会因发酵时间过久酸味过重而浪费这些可口的美食。因不宜久留,冲菜也经常拿来送人。
过年时,这些是解腻的好食物,而在农忙时节,农家人少能吃上大鱼大肉,冲菜也依然深得喜爱。捞一些冲菜切开,放一些简单的调料,放些香菜,小葱,又是一道开胃消暑的美味。
粉色酸汤
今年,我和妹妹第一次学习制作粉色酸汤,在母亲的教导下接手了这“酸活”。这款少女感爆棚的粉色酸汤取材于山木通,辅之以米汤,同样是经发酵制成。
山木通是一种藤蔓植物,整株都可入药,具有清热解毒、祛风利湿、活血的作用,做成酸汤,可算作是食药。
山木通在农历五月便会开花,花朵洁白,小朵,有四到五片花瓣,一朵朵紧凑成簇。生长旺盛的一株山木通的嫩藤就够做一罐酸汤。绿色的山木通嫩藤做出的酸汤是青绿色的,要做粉红色的酸汤要用泛红的嫩藤才可。泛红的嫩藤也因此比较稀有,往往生长在深深的山谷中。山谷在冬季潮湿,早上会起浓浓的雾。
要制作粉色酸汤,先去寻觅泛红的山木通嫩藤。我和妹妹背着竹篮前去折嫩藤,那是一个起雾的清晨,阳光还没照射到山谷里,山木通叶子上沾满了露水。折藤时要用手能掐断的嫩藤才能用来做酸汤。折藤时要用手顺藤尖处往老藤一边抚摸,用手感触藤的软硬,在感觉到软硬适中的地方把嫩藤折下。
回家后,在嫩藤保持新鲜的时候就要制作。和制作一般咸菜一样,做酸汤也不能沾到油。妹妹洗好锅,煮了米,做了米汤,把山木通的嫩藤放在大塑料坛子里,这样制作后容易看到汤色是否产生变化。米汤做好后,要趁热把倒入到放有山木通的塑料坛,完全淹没即可。
把酸汤坛子放在冲菜坛子旁,一起烤篝火,两三天过后,米汤渐渐变红,等到揭开盖子能闻到酸味时,粉色酸汤便做成了。粉色的浓淡看山木通的嫩度和数量,而酸汤的浓淡则要看米汤的稠度。
酸汤是很多凉品必备的辅料,有北方老陈醋的作用。大年初一二,南方的天气大多能到二十五六度,人们便喜食凉品。凉卷粉是深得喜爱的凉品之一,酸辣鲜香,凉爽可口。越是可口的凉卷粉辅料和调料越多,而其中之酸,便多是来自于酸汤。
父母不喜欢吃从超市里买去的醋,不论陈醋还是白醋。大概是那些醋只有一股劲的酸,酸到了舌尖,却没有触及味蕾。
母亲说,酸汤很开胃,喝下酸汤后,像极了大汗淋漓时,风迎面吹来的感觉。那种感觉是劳累后的舒坦,是一种很实在的满足。
年味里的酸,解了大鱼大肉带来的腻味,解了那些艰难日子带来的苦涩,也解了农家人一年劳作的腰酸背痛。喝上一口酸汤,大概可以舒坦好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