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读赵德发《君子梦》衍语
文/秦绪开
真正鲜活的文字，自具向上的生机，是血沃心成、咳唾成珠的，是所有文化积淀厚重土壤的不可遏止地萌茁，其枝桠斜柯会自蔓成景、自映成趣。蒙山青青，荡尽千载风云；沭河滔滔，流尽万载沧桑。亿万年时光不经意的信手涂铸以及千年历史文化的流淀，沃成了蒙山沂水这片莽莽苍苍，而赵德发胸中茂野千里，种落成荫，在历史的册叶与尘落中，拣剔出一颗琉净莹彻，这颗光熠熠铭刻着“君子”花纹的种子，如一颗晶脆脆的梦，落地生根、触处成绿……
思想的河流幽微曲折，几千年来正统显赫的儒家思想，在清末民初已郁暗窒塞、流绪难为。时代的风雨飘摇，国家的破败飞絮，传统信仰的坍塌，作者借荠菜“难言”的病症，作了一种隐曲幽昧的暗示，如深渊明鱼，条游闪灭。荠菜的病名为“阴吹”，《金匮要略》言：“胃气下泻，阴吹而正喧，此谷气之实也，膏发煎导之”。谷气即水谷之气，胃气下降，由大肠走谷道而出，助排便，若气独出即俗言“放屁”，是为正道；若阳明粪实，气从前阴而出，不由正道，状如放屁，无法控制，严重时簌簌有声，连续不断，即为“阴吹”。而书中言此病乃由中气虚损，脾气下降，清浊之气相干而致。其方实际中亦能治病，惟“炙生麻”当为“炙升麻”之误，特此拈出，以示观病自治者。中焦脾胃乃人全身气机之转枢，中气一虚，则百病丛生。作者或借此病曲言社会大气正阳惫羸，作为世间气运锁钥枢轴之儒家思想气销凌替，人间清浊纷乱相干，清阳正气无由上达，天地窒塞愤懑。然气不分清浊必外达，既不能上达，则必由下出。由此，则全书描写社会最根柢土地上最底层的人事风云的主调已暗定，而风，总是起于青萍之末。沭河千年无语泱泱，而“律条村”无疑是当时中国的一点缩影，这个蕞尔小域，犹如风雨飘摇中叶底的方寸之地，暂能静安，然天地晦昧杂乱，叶底岂无风雨？这片方寸土地上的风云，亦能展盖铸显整个天下的杂沓吧……
孔子晚而好《易》，韦编三绝。圣人大智，而覃思若此，则必有真知灼见，世传《周易》之“十翼”，乃孔门思想之端绪。黄冈熊十力在晚年大成之作《乾坤衍》中，辨伪爬梳，搜剔运智，直言《周易》之系辞亦为孔子所作，与世传周公所作者异。又言孔子后二千年来后儒所传奉者乃“小康社会”，非孔子所言本意之“大同社会”。熊师悟纯阳《乾》卦之阳爻，乃天地万物中之生命力，藉此又由《乾》卦用九爻辞“见群龙无首，吉”而衍绎出人类社会究极之的归，当为亦必为共产主义社会。大智信论，晨钟暮鼓，乃天地之大籁，人间之希声。圣人绝虑，于易道之深悟不可知，然熊师此论，或为圣人思想之一种，未必不能遥契孔圣覃思，别开生面而新赋传道、守道、载道者。而赵师作《君子梦》，岂其传道者乎！
孔老相会，互相问道，乃知儒、道之源，原无大分殊。儒家传《易》之“十翼”，而体道者却以道家者显；道家传《道德经》，而世传君子以道德显者洵多。此吊诡之事，大有深意可思焉。世传先天八卦图，其所由来者久矣。此八卦图乃一宇宙论，在一定程度上亦可视为认识论与方法论，孔圣亦必对其深思抉幽。鸿蒙一判，便分阴阳，阳者清轻，上而为天；阴者重浊，下而为地。阴阳转造五行，五行潜运，大造若轮，林林总总、森罗万象，一大千世界成矣。天左旋，地右转，清阳下降，浊阴上升，天地阴阳交媾而万物胎息，则天地生机勃勃；天地阴阳一有否塞，则阳者自升，阴者独降，而万物异诞，万事乖谬矣。“有德者”为君子，“无德者”为小人，“德”者得也，得于道而能身践日行者为君子，反之则为小人。孔子必为“有德者”，其为后世所有君子者矗立起一座仰望追蹑的丰碑与标范。孔子既为“有德者”之君子，其周游列国，冀其道得行，望君子之道大昌，然却有陈蔡之厄、断炊之忧，时有天将丧斯文于玆之叹。“人法地，地法天”，地道右转，自具重浊沉降之势，则人世浊降乃天然之势，非具清轻光明阳升之“有德者”大力斡运，则不能去浊起降、生机世间。然以孔圣之智，其志尚不能达，其道尚不能显，君子之道千年晦明不显，良有以也。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人皆以为有叹宇宙无穷、吾生须臾之意，然君子之德不行，道逝如斯之叹，亦或有诸？“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这声喟叹，究竟淹没了后世多少前赴后继的高大伟岸的身影呢……而君子之道，却是只能梦显的吗？
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者天地之根、万物之源。阴阳五行思想某种意义上乃中国文化思想之根柢，我们很容易就能确知赵德发对此种思想的清湛明识及娴熟运用。《缱绻与决绝》、《青烟或白雾》、《天理暨人欲》、《双手合十》、《乾道坤道》等，此类书名昭昭在目。《君子梦》中赵师在人物的整体设计上，运用了一种对立互显的格式，许正芝与许正琮，许景言与许景行，许合心与许合意，三代人都是兄弟二人分别作为善与恶、天理与人欲，某种程度上也是君子跟小人的代表。这种对立格式，虽然容易使人物形象流于单薄与单面化，但却能增加人物的鲜明性，更重要的是表达了一种阴阳对立，阴阳同根，善恶同源，相伴不离的思想，这是一个无解的悖论，从而曲折幽微地洇显出伦理道德的两难与无可奈何进退维谷的尴尬。作为道德正面负载与流变延挺的人物，许正芝排行老大，许景行为老二，许合心又为大哥，这种排序应非无意，在这里幽晦表示了中国贵阳与阴阳互生思想，这种看似漫不经心的随手耘植，在赵师其他作品里也在在多有，这种举重若轻的以微显幽、明赜示隐，足以见出赵师对中国传统思想确能食髓知味、探骊得珠。各种泛化的阴阳对比与象征隐喻，在作品中俯拾即是、触处生春。统观全书，对道德意呈的主体本质化写作，或许微露匠心用力之迹，然整体落落大拢地向阴阳大道的束聚，昭显了赵师的思想高度与向道体归溯的努力，而此种，却不是每个人都能自觉地达到或有能力达到的。
蚂蚱对鹅的无耻行径，在某种意义上确实践踏了传统伦理道德的尊严，而对蚂蚱的践踏至死，却反映了人心与传统道德的僵硬与冷酷。而无论何种伦理，一旦失却了人情味的温暖，都将失去存在的应然性。无论蝗灾是否是一种巧合，在蒙昧的迷信、报应思想中，宗法制下具象化为以村规族约为代表的传统道德，其外向的强硬约束力的夯基已轰然倒塌。许正芝采取了相对阴柔的方式，他以反求诸己的一种极致形式＿自戕，把律条村的所有耻辱与恶都烙印在额头上，并每天在村中央的大街上昭示，以树立精神压力的高碑，增强精神约束力；同时又在灾后借粮借钱，打击无良分子。在许正芝的人格魅力下，传统道德在律条村取得了一次小胜。然而其侄许景言与岳母通奸的耻辱，不仅他的额头多了一块伤疤，他追蹑圣贤的心以及此时摇摇欲坠的传统道德的“大心”上也焦烙下巨大的无法弥缝的伤痕，最后，日本鬼子的惨无人道以及对律条村妇女的人格羞辱，彻底击碎了他那颗高扬道德旗帜、追蹑圣贤之心，他把双脸都烙成耻辱，然后在村东北的雹子树下，以心、以生命祭奠他的信仰。他的身影落地无声，而在他的身前，几千年来又有多少高大的身影仆地，晶碎核聚成一声悠长又悠长的落寞的叹息呢？而战争是人类之恶具体化、物化的极致，是恶无约束之后的人性与道德的彻底沦丧。东北方向在先天八卦图中为《震》卦，为雷动之地，雷动蒙昧，乃向死而生之地，而许正芝的向死而生又究竟是什么呢？
老族长与许正芝的失败，隐示了在现代文化的大背景下，传统道德无论以何种形式，都失去了存在的应然性、合理性与合法性。其实嗣父给许景行的《呻吟语》被老鼠啃碎，而许景行到临沂也没再买到，也无情地昭示了传统道德的无可奈何的必然悲逝。它只能化作书坟供许正芝凭吊，而到了许景行的时代，就连传统道德孑遗的这丘小土堆，在现世的苦难与饥饿中也黯然消失。“食色性也”，这无疑是人欲而且是最本能最基本的一种人欲的压倒性的反击。临沂教会姑娘、刘二妮与玉莲无疑是另一种阴阳对立，教会姑娘所宣传、代表的基督教，应是西方外来文明的伦理道德，她是如此美，以至许景行多少年来都念念不忘。而刘二妮则是传统道德中的人欲的诱惑，她那头散开如乌云的秀发，亦是许景行念兹在兹的牵挂。阳者轻清上升，为天为光明，为道，为道德之美善；阴者重浊下降，为地为黑暗，为器，为道德之丑恶。然重浊者自具沉下之势，其势难举，故教会姑娘与刘二妮是人物沉下的某种隐喻。而玉莲虽善良，家境又宽裕多财，然却媸丑，又因为癞疮而童山濯濯、努嘴猴腮，应该在某种意义上隐喻传统道德。许景行为嗣子而非亲生，但“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终必能嗣绪，然初心必不能坚，其养蚕许有作茧自缚意在。而小叹的雷击而死，不但给许正芝的慕贤正德之心以打击，也是许景行的一声非是“小叹”而是“大叹”的悠长喟叹吧！许景行连合房都得想着教会姑娘，也差一点就陷溺在刘二妮的柔情漩涡里，可见人欲力量之大。刘二妮的信基督教顺然而下，而几岁就能背诵“老三篇”的作为许景行的骄傲的女儿小梗，最后也成为了基督教徒且还是个小头头，这是多么有可能闪盲许景行的那颗承绪传统道德之光的眼啊。在对本民族千古圣贤向内用力征服自我的进退维谷的困顿后，许景行又想向西方向外用力征服自然的思想靠拢与展借，最后作者借其对《圣经》的批驳，作了一次深沉绵长的普世忧患，这种全人类文化与道德的危机、困境与沦丧，无疑使作者归溯阴阳大道的努力而不得的悲怆，成为全人类的一声惊呃与叹息！这种人心道德的荒芜，内里是人类文化的荒芜与沙化，作者这种无可奈何荡气回肠的忧患，这种普世关怀的凄凉悲悯，曾弥漫五千年的文明，而今安在哉？
“亢则害，承乃制”，大道若轮，运行无迹，天地间自具一种自我修复、自我圆满的张力，这是另一种阴阳大道的外膨与返缩。当国家破败零落，传统道德倾圮，在天下所有读书人心中的圣地孔府，方翰林的悲怆与大无畏，其实是心中圣殿与现实圣殿的双重崩塌，令他的生命与灵魂无处安放，他以生命与鲜血以及一腔悲愤的浩然正气擎起了最后一跃，挡住了人类恶之极致的军国主义脚步，至今那道盘龙柱上许还有方翰林的正气缭绕吧……而孔圣的目光，越过千年，望着橐橐而去的日本军靴，是否还具有无悲无喜的深渺呢？方翰林这个代表中国文脉与道德精神的最后独擎者与捍卫者的献身，代表了一种天地间清明阳道上升的暂息、蛰缩与压存，然犹如地底奔突的岩浆，终有一日会喷吐！天地阴阳大道之弦如向下沉降压缩过甚、过久，终会呼啸着弹射出那道上升的阳道之箭，破碎苍穹。而建国三十年来，这支鸣镝响箭飞彻新中国的每寸土地，红旗的海洋漫卷祖国的山山水水，思想的红色火焰焦灼这段历史的每寸肌肤，新中国的每一个公民，都春风拂面、胸揣光明，人性的卑下与道德的污浊沉滓，犹如弹露坠落，似乎一夜之间他们都变得澄澈纯明，人性与道德中所有美好的旗帜高高飘扬，所有的光明温热烈焰焚空，似乎天下所有的阳光都照耀在新中国的大地上，所有人世的美好都极致地在这片红心的海洋中绽放。在这片光明中，许景行在律条村带领村民“斗私批修”、“自我检举”、“狠斗私字一闪念”，这个绍承了嗣父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所有先贤精神道德衣钵的人，觉得这个时代的风行与自己心中的那道纹理契合无间，他觉得所有的风都正是为了高扬他的思想旗帜而吹的，他意气风发、斗志昂扬，他觉得他浑身都是光明并确信这光明能照亮整个律条村。在全社会思想与经济大放卫星的光耀中，他的光明甚至都能灵充他三四岁的小女儿＿小梗都能毫无悬念地咿咿呀呀地完整背诵“老三篇”。在整个社会虚阳上泛的狂热醉颜中，许景行让律条村开出了一朵最红艳的花儿＿他把律条村建成了“公字村”与至少看起来像那么回事的“君子村”，并周游演讲，他想让这朵花儿开得更艳更登峰造极，于是有了“无人商店”，有了沭河暴雨洪灾中为了比山高比海深的阶级友情而炸堤以救河西诸村的壮举。这场暴雨很难说不是为了考验许景行、律条村乃至整个中国而下的，在许景行热烈而又轻飘飘的思想的光明中，他的大女儿却偷窃了“无人商店”的钱款，却仅仅只是为了吃一顿饱饭，事后悲切又无可避免地死去了。她身材够高，食量够大，只能在临死前才能吃一顿饱饭；她双臂够长，爱心够坚，却只能在死后才能紧紧拥抱她甚至连一面都没见过的心中的爱人。大梗这个形象毋宁更是一个隐喻，她不但是许景行的孩子，其实更是整个社会孕育的“山人”；
她个头够高，甚至可以说是个“巨人”，她在人群中鹤立不凡，可以俯视众生，可内里却虚羸不堪，她甚至从没吃饱过，她的爱也无所依傍。大梗的死，代表了那种假大空的无可避免的必然湮灭，而不仅仅是许景行光明的心中圣殿的轰然倒塌。
虚阳上泛的底里是极度的阳虚，这种狂热与醉红，往往容易耗尽阴浊沉降反弹中本来就不多的那一点点上升的清阳。虽大道斡运，终趋平衡，然不无有时滞涩穷羸。而在律条村那片狂热灼灼的光明中，高大思想影子背后衍生的诸如许合印、杨庆兰之流道德人格的异化而成的污下，犹如暗流，在人们不自觉却又当然存在的心中的某个角落，已汹涌澎湃，直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的某一天，人们期然不期然地忽然发现，它已漫成人心的一片荒草！
“千古圣贤只是治心”的信念，让许景行对许合心只抓经济而殆于治心的作法颇为不满。他认为既没有嗣父那个年代的经济匮乏，也没有他那个年代社会意志的强制赋予，许合心时代精神文化的荒芜以及道德无底线的下滑溃败，不应该如此触目惊心。利索对大单跟妓女小焦的矛盾心态，反映了这个时代农民的道德无依与道德困惑，而许合意为一己之私置全村人于不顾，他与上个时代遗毒到今的道德污浊渣滓许景言，一个身死道消，一个锒铛入狱，这个隐喻强烈地暗示出这个阴阳错乱精神茫昧的时代，在大道轮转阴阳归衡中不期然地对恶的冥冥天罚，以及现实对恶的强制赋予的轭制中，那棵雹子树的方向，将有雷震郁勃、震旦开昧，天地间将有光明的霍显。而那座沉重道德的具象与征喻的家庙的拆除，许合心他们又将建构出一个什么样的梦呢？是否又是另一声喟叹的叠响呢？
赵师的笔尖耕垄了百年的历史沧桑，而百年的风云变换，圆成了一个道迹的轮回。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百年时光或许过于短暂，无法圆示天地人间阴阳大道的膨缩乱衡，然赵师的笔尖，滴墨成风云，圆耕成一道隐约的道迹行痕，向我们展示了向此种努力的一线希望与光亮。我们很容易就能看出，赵师对传统文化与道德的审视批判与回溯重建的努力。许景行虽然对教会姑娘曾梦魂牵绕，也差一点陷溺在刘二妮的那头散开如乌云般的秀发，但他终于还是与秃头努嘴的玉莲结婚生子，而玉莲也陪着他清扫了二十多年的律条村十字大街，虽然他们都不认为能清扫掉律条村人心中的尘落。鉴于她们三人的隐约征喻，这其实已经体现了作者对传统文化道德的某种回归，虽然表现得似乎不是十分心甘情愿。而方基仁带许景行去参加世界孔子文化节，也预示了传统文化道德复兴的一丝绿意。先天八卦图中天左旋地右转的征示，展现了一种世界流景与大道运转的图示，世界的存现首先是一种五行的轮序互制，然后是在此基础上的和谐。大道若轮，膨缩乱衡时见，然后森罗万物、大千世界成矣。人类新生代许晴晴，用科学的方法解释了代表人类道德溃败困顿的莠草疯长，作者又提出了人类强制赋予的法制精神，似乎体现了作者自觉向大道靠拢的努力。作者虽然令我们不能不沮丧地看到道德教化人心的少有成效，从而虽然十分不情愿但出于对艺术真实的恪守而不得不宣告某种文化道德理想的破灭，但终于还是给出了人与人之间、人与自然之间以及人的自我内心的和谐的希望，虽然这个“光明的尾巴”确实有点突兀与草率。
在《君子梦》、《双手合十》后，当赵德发终于写完《乾道坤道》，终于圆成中国传统文化三部曲后，回头重新打量中国几千年的文化史，在这片苍茫辽阔的版图中，有高山峻岭、长江大河，亦有茂林修竹、繁花压眼；有沧海横流、冷月千山，亦有大漠荒城、绝域危地……眼光如箭，却穿不透千年历史的厚重粘稠，千年的时光如飞湍悬瀑，层层叠迭，纵眼光如羽、空灵无骨，亦不能承受这万钧之重！目光被逼仄成一线如风，沿着历史的河流，迤逦鱼游。时光如刀，曾割过多少挺立的高大身影，历史冷硬，曾湮没多少光耀电闪！然千年文脉的筋骨，终于冷淀成古铜色的不朽，多少坚韧明澈、琉净萤闪的灵魂与灼热的血液，蘸着时光的笔锋，在这片广袤的版图纸国中，描画出一个又一个闪光的文字！风拢眸聚，打量着这片似籀似篆的文骨筋脉，赵师的目光斫落如雨、点坠铮淙。面对着这无边无际、浩渺苍茫而又时有风云际会、威重如山的大写铸文，赵师或许会起望洋兴叹之意，会觉得自己对儒释道传统文化的胎息与重铸的努力许是猥锋螗斧、平湖微漪，但所有勇敢的雄心壮志与努劲的拓荒，哪怕被迫缩映仄成线，也会在时光中留一道锋利的光亮！赵师笔尖的犁铧在中国文化这片厚重的广袤中，哪怕留下的只是一痕耕垄，也将会在某一天欣悦地发现，那道耕垄已风落成绿、香飘漫天，而不仅仅只是一个晶脆的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