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零下三十度的寒夜坐车穿过一片漆黑的荒地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从秋明去叶卡捷琳堡机场,我老老实实坐在司机后面的一个座位,左面是冰凉的漏风的车窗,右面是沉沉睡去的同行女郎。脑子跟身体都被冻住了,好像左心房之外的地方都已冰凉,我又裹了裹身上的羽绒服,向后一仰,随着车厢默默摇晃。
俄罗斯冬天的路很有看头,因为路面可能很滑,所以漂移是个必备的技能。好像但凡四个轮的交通工具,都必须漂满几百次才算度过了一个冬天。车子在歪歪扭扭的前行,我的视野也被迫做着变形计。远方的景色是看不到的,近处的也别想,只有地平线处一片朦朦胧胧的红忽远忽近,仿佛什么庞大的生命准备破茧而出。天空是一片压抑的深色,云烟的流动清晰可见。整个场景更像是末日来临前那种诡异的平静。我心里暗暗发怵,又隐隐期待。闭了闭眼睛,又狠心咬了下舌尖,草,这次力道大了些,疼得我眼泪汪汪的瞪着那不甚真实的远方--毫无变化。就知道没这么好运能亲眼目睹什么来临,妈的。
于是到了机场,候机,登机,睡到昏天黑地。再次醒来,窗外是这样的:
真漂亮啊卧槽。
甚至后面一连串的打车找路磕磕绊绊都显得不那么难熬了。
真漂亮。
一番波折。终于,早上七点,进了预定的青旅,照样是未见人先见鞋。
然后一个帅到炸裂的小哥操着一口烂到炸裂的英语告诉我们来的太早去厨房待会儿。于是大包小包又靠了五个小时,最后期间还蜷缩在窗台上眯了一会儿,直到再忍受不了漏进来的冷风。当地时间十一点半,天还没有亮。路人行色匆匆,没人关心这鸡巴天空为什么是这鸡巴颜色,反正又不是只有我自己这样活着。即使此刻,我与我的家乡,隔着亚欧大陆。
开房 进屋 上床 闭眼
一阵昏沉。
晚上赖在床上,等着朋友从市内排名第三的一家中餐馆回来,吃我的外卖。打开保温盒:
“这是什么鬼?”
“豆腐。”
“豆腐长这样你逗我?”
“入乡随俗。”
“随了哪门子俗啊?”
“快他妈吃哪那么多废话!”
“哦……等等这味道难道不是油条麽?!”
“不吃拿来我去倒。”
“疯了一份四十块的豆腐你敢扔咱就绝交!”
“知道贵就快吃。”
于是在友谊和钱包有力的威慑下,我还是把看着像姜片吃着像油条的豆腐吃光了,度过了不知所谓的第一天。
第二天一早我们自然是自然醒了。磨磨蹭蹭定计划吃饭换衣服出发。在坐过了站之后我们神奇的来到了原本的第二个景点——滴血大教堂。去那里的路上我还下了个河,体验了下冰面行走的快感,确实挺爽的。脑子里随时随地都在脑补突然坠进 -30℃河水的场面,肾上腺素都快溢破了身体,一惊一乍地惹笑了跑过来指导我们的大汉。妈的老子不会游泳还怕冷不行麽。
终于拖沓着到了门口,还没进教堂我就体验到了耶稣大人的高冷贵气,直接证据就是我已经感觉不到它存在的脚趾。什么,你说是因为天气冷?呵呵,这么不会拍马屁你一定没升过职吧。说起来,我们的同胞真是越发雄壮了,进了教堂耳朵边全是中文“快过来给我拍照” “再来一张” “麻烦让一让,哎呀忘了这是俄罗斯,咦怎么真让了,妈呀中国人啊” ……如是这般。我找了个犄角旮旯倚着,看着挑的高高的穹顶和不露一丝白墙的壁画上那受苦受难的耶稣与立场多变的世人,还有穿梭在其间啥也不看就为了照相的观光客,突然就想起谁说“世人皆耶稣”,就笑了。对啊,不拍照难道还真的看壁画麽,谁会对自己的故事感兴趣呢?
出门直走,有一家俄罗斯博物馆,里面放了二十和二十一世纪一些画作。一个展厅一个展厅看过去,倒真的有点意思。以往我是不爱看这些的,我不懂,也想不明白。可是,人物之间的眼色 动作 神情和明暗的关系从未如此清晰。难道我的艺术细胞要重生了?好可怕。于是开始走马观画,看到我家小舅舅一定会喜欢的,就偷偷拍下来,准备回去讨个夸奖。他们长这样:
Виктор Сафонкин在1967年的作品。这么对胃口,我想,我得记下来,万一他问了呢。
那我最喜欢的呢?
重要么?
不重要么?
重要么?
恩,这个他肯定不会问的,不用准备了。
想到这里真是伤心啊,好像连继续旅行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篇狗屁游记一点意思都没有,我不想写了。
反正我也是这么无聊又无趣。
其实我现在已经到莫斯科了啊为什么还要回忆彼得堡。
躺在青旅特有的封闭隔间里,睡成一坨烂泥有什么不好。
算了,就这样吧。
我有一段时间没喝酒了,也有一段时间不抽烟了。宿舍的冰箱里还有1664的白啤和科罗娜,阳台上有买好的蜂蜜酒和伏特加,就放着吧。彭磊说,戒烟戒酒戒网戒淫才是好青年。然而我一样也戒不掉。明天开始莫斯科之旅,可我已经没有期待。操,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