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剑少年

之一   

        莫离忘说,每个孩子都可以听见剑的心,但像小山你听得如此清楚的,我生平未见。

        小山龇牙咧嘴地笑开了,别提多得意。

        铸剑室是莫离忘的私人禁地,全谷的孩子,只有小山一人可以自由进出。他还未有淬洗缸高的时候,就已经获得了协助莫离忘铸剑的资格。 “怎么样?”莫离忘问,他踩在小杌子上,一手捏锤,一手持剑,汗流浃背。

        “还缺一点风。”小山说。

        莫离忘急忙跳下小杌子,用力鼓了鼓风箱。

        “现在怎么样?”

      小山很凝重地皱起眉头,“说真的,再加一口吐沫吧。”

      “吐沫?”莫离忘犹疑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朝剑身唾了一大口白色唾沫。

      嗞啦嗞啦。

      “这下全好了!”小山拍手笑起来,莫离忘将新铸的剑抽起,剑身映着子时三刻的月光,放出湛湛的光来。

      “好剑!”莫离忘情不自禁地赞。

      小山却收起笑容,“嗯。我想这是一柄有点啰嗦的剑。”

      莫离忘怔了一下,哈哈哈哈大笑起来。不久后,这柄被小山评价为有点啰嗦的剑,被鼎剑阁出重金购走了。

之二   

        小山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姓什么,就像谷中别的孩子一样。

      他们都是被莫离忘捡回来的。莫离忘不怎么识字,取名就随物而赋,小山小河小树小鸟小天小云小花小草……不分好坏与彼此,他们都是莫离忘的孩子,他们也都是天地间的孩子。

        就连他们住的地方,也叫“小铸谷”。

        莫离忘每年出谷的时候不多,每次回来只带三样东西:铸剑的订单,上面写着用材尺寸重量;磨损的剑,修复后不久,自有人前来诚惶诚恐地捧走;再有就是弃婴,刚来的时候,都是小小的,裹在襁褓里,但长呀长呀,就长到小山这么大,懂得了问我从哪里来?我的爸爸妈妈在哪里,叫什么?我到底应该姓什么?

        莫离忘是天生的侏儒,所以喜欢和身材同他差不多的孩子玩在一起。莫离忘从不要孩子们叫他爸爸,“管我叫莫离忘!”当孩子们长大,变得比他还高还壮,莫离忘面对他们时的笑容,还是很慈爱温暖。小山据此断定,莫离忘是个好人,所以小山胆敢缠着他一再问:“莫离忘,我的爸爸呢?我的妈妈呢?”

莫离忘答不出来,他看小山那么难过,就安慰他:“小山呀,你爸妈可能死了。”

        “不,我不相信我爸妈死了。”

        “小山呀,你爸妈可能不要你了。”

        “不,我不相信我爸妈不要我了。”

        “小山呀,有的人注定要自己陪伴自己长大,就像有的剑注定会断在剑炉里,没有道理可讲。”

      “不,我不相信。”小山绷紧脸,坚持着。“我要去找我的爸爸妈妈。”

      莫离忘吓了一大跳。“你去哪里找?”

      “去那个叫江湖的地方。”

之三   

        莫离忘是天下第一铸剑师,不可避免地与江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小山根据之前十年的生命经历,将“江湖”总结为这样一个地方:那里有一柄柄剑,一场场比武,一回回盛宴,一次次厮杀,一道道断裂。总是新铸的剑被买走,断毁的剑被送回。小山并不喜欢那个叫做江湖的地方,但是为了找到爸爸妈妈,他必须去江湖,因为他是在江湖中出生的孩子。

        在某个秋高气爽的早晨,小山终于离开了小铸谷,涉足江湖,找寻父母。

        走到中午的时候,小山饿得站都站不直了。他什么吃的也没带,只好蹲在街边,对面是个铁器铺,靠着墙摆放着一些破旧的兵器,刀枪剑戟,什么都有。

        小山生平第一次尝到挨饿的滋味。他想,原来挨饿是这样辛苦的事情,又想,也许再饿上几顿,就能找到自己的爸爸妈妈的,小山也就不觉得那么难受了。对面那个铁器铺的生意颇为冷清,好半天才有一个镖师装扮的人走入铺内,挑了一把剑。小山蹲在对街,忍不住说:“不,不要碰这柄剑,它正在睡午觉。这是一柄很累的剑。”

        铁器铺老板气得要出来驱赶小山,那位镖师哈哈一笑,说:“算了,我又不会听一个孩子的胡言乱语。”说完拎着剑走了。铁器铺老板想到方才那笔生意差点儿被搅黄,气不过,跨过街来,拽起小山的耳朵,要揍他。

        老板的大手被另外一只手格档住了。那只手苍白修长,很干净,小山顺着这只手看上去,看到了一张藏在蓬乱头发间的脸。

之四   

        慕容笑牵着小山的手,领他走到不远处的面铺。行走间,有风起,遮在他脸上的发丝被短暂地吹开,小山发现他有一张很好看的脸,脸色和手的颜色一样,苍白如雪,眼珠子漆黑,像一角很黑的夜空,没有星星没有月亮的夜空。

        慕容笑请小山吃了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开口道:“小朋友,你说话很有意思,一柄很累很累的剑?”他模仿着小山的腔调,说完自己笑开了,笑声艰涩,像很久不发出声音的乐器再一次被奏响。小山实在太饿了,只顾埋头扒面,吃得满脸是汗。终于吃完一碗面,他抬起头抹抹脸,这才发现慕容笑早已经走得不见踪影了。

        小山用力在心中记下,这个人腰别一柄乌鞘的剑,下次要是再看到他,一定要告诉他,他的剑有话告诉他。

        慕容笑是杀手,一手快剑。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这些年,他披发蔽面,不苟言笑,醉生梦死。有了钱,他就去喝酒,去赌钱,去做一切不该做的事情。钱花光,他就再去接单杀人,用别人的命来赚取供他醉生梦死的酬金。

        他再见到小山,是三个月之后。小山因为模样讨喜,被街头卖艺的武班收留,敲锣揽客托盘讨赏。小山在场子里转动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很是讨人欢喜和怜爱。

      慕容笑看到了小山,立即想起他说过的那句“这是一柄很累的剑”,脚步不由止住了。小山急忙追过来,气喘吁吁地揪着慕容笑的衣摆,说:“因为你请我吃了一碗面,所以我一定要告诉你。”

      慕容笑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忍不住点点头。

      “这柄剑,”小山指着慕容笑别在腰后的乌鞘长剑,“它受伤了,很重很重的伤。”

      慕容笑急忙解下剑,捧起来察看,可是,剑身一点豁口、一道裂痕都没有呀。

        “它是替你在伤心。”小山很认真地补充道。

  慕容笑猛地倒抽一口气,像是勃然大怒,又像是无比哀伤。他静默了一会儿,终于弯下腰,对小山说:“你看出它受伤了,那么,你能治好它吗?”话问完,慕容笑自己都觉得自己可笑,真是病急乱投医,他竟然向一个街边流浪的小孩子讨教求助?

  “我可以试试看。”小山竟然这样回答,同时双手向上摊开,伸向慕容笑。那是请求接剑的姿态,慕容笑略略犹豫,将剑交付给他。

  小山握住剑,又说:“你抱我起来。”

  童声稚嫩,慕容笑哭笑不得,自己怎么会被个小孩子耍得团团乱转?“我抱你起来你就能治好我的剑?”

  “当然!”小山的口气无比笃定,就像在说天上的云可以摘下来当被子盖。

  慕容笑很想夺了剑转身离去,但最后却还是依照小山的吩咐,将他抱起。小山的耳垂擦过他的面颊,软嫩的触感在慕容笑心底激起温柔的涟漪,他在黑暗中沉沦太久,早忘了世间还有阳光、小孩、花朵这样可爱的事物。

  “窸窸”一阵细响,慕容笑感觉睫毛上一痒,总被发丝遮掩的视线陡然清晰起来。小山竟然用他的剑割去了他用来遮掩面容的乱发。慕容笑恼羞成怒,咚地放下小山。

  “你就是这样治我的剑?”

  小山既不害怕也不慌张,双手托剑,朝上一举,等慕容笑来接。“治好了,你的剑说,你们可以回家了。”

  七年前,慕容族最英姿风发的笑少爷,在一次习武时失手误伤了自己的父亲,负疚之感逼得他不得不离家出走,沦落为黑道杀手。这七年,他无时无刻不思念自己的家园,却不知应该如何回去,用什么面目回去。小山用他的剑割去他用来遮面的发,分明是在告诉他,他就这样回去,用他的本来面目。

  纷乱如麻的心结,被这样举重若轻的一割,理出了最简单明晰的头绪。

  小山又说了一句话,那一瞬间,慕容笑开始相信小山真的可以听见剑的心声。

  “你的剑说,你的父亲病了,他一直在呼唤你的名字。”

之五   

  慕容笑洗心革面,浪子回头,背负重绽清湛光芒的宝剑,返回宗族,继承家业。他还劝说小山留在慕容山庄。

  “你还是个小孩子,四处流浪太危险了。”

  “我不怕危险!我要找到我的爸爸妈妈!”小山握紧双拳。

  “你爸爸妈妈在哪里?”慕容笑想,如果小山能说得出大致的地址,他也许可以帮得上忙。

  “他们住在一个叫江湖的地方。”小山十分认真地回答。

  慕容笑失笑,“孩子,你知道江湖有多大?”

  “知道。但只要我一步步走,就一定走得到。”

  慕容笑哑口无言。只要一步接着一步走,再远的地方都走得到。

  小山又开始流浪。他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走了多久,他只知道他每多走一步,他和爸爸妈妈之间的距离就更进一步。

  一天,小山遇到一位流浪剑客。

  大小两个衣衫褴褛的蓬头鬼面面相觑。

  大蓬头鬼对小蓬头鬼吆喝:“去去去,我马上要和人决斗!”

  “我知道!你的剑告诉我了。”小山抓了抓痒得要命的头皮。

  “我的剑告诉你的?”腰配一把三尺长剑的大蓬头鬼嘎嘎嘎大笑起来。

  “嗯,它还告诉我,你经常不开心,因为你比武老是输,你一输就拿它撒气,砸它、摔它。”

  大蓬头鬼瞠目结舌。他的名字叫蓝杉,自幼痴迷剑法,本身天赋也极高,自创一套“银练十九式”,施展起来气势如虹,仿若急瀑直下三千里。但蓝杉这一辈子落魄到极点,比武从未赢过。

  “你的剑还要我告诉你,好多事情,是你做不到,而不是它做不到,所以你不该拿它撒气,根本不关它的事。”小山凝视那柄锈迹斑斑的剑,觉得很难过。

  “闭嘴!”

  一骑快马飞驰而来,笃笃的马蹄声越来越响。

  “小孩,滚一边去!刀剑无眼!”蓝杉横剑在胸,进入决斗状态。

  小山仍在可怜那柄剑,“求求你,别再拿它比试了,它跟你这么多年,饱经沧桑,再比,它就要断了!”

  蓝杉一掌推开小山,这一掌力道很大,小山晕了过去。等他悠悠醒转过来,只见蓝杉一个人盘腿坐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古怪之极,像在哭,又像在笑。

  “我赢了?我竟然赢了?我赢了?”败了一生的蓝杉终于赢了这次比剑,且赢的是江湖十大剑客之一的“昆仑剑”。一个剑客的荣耀,至此已是巅峰。

  蓝杉捧起自己的剑,以无比轻柔的手势擦拭着。在他最落魄沉沦的时候,只有他的剑对他不离不弃,所以他所有的荣光,都想与它分享。

  但,“嘎——”,轻微一响,剑断了。

  “不,不!不!”蓝杉托着断剑惨叫起来。为什么在他终于能够心平气和好好地善待它的时候,它却断裂了?

  “你们大人们有时候真的很笨,”小山忍不住说,“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需要什么,拿出自己最心爱的东西,换来的只是心中一个大洞。”

  蓝杉凄然冲小山一笑。“你说得对!”他说完,竟用断剑向自己的胸口插去。剑在人在,亡人亡,这是一个剑客第一次握住剑柄时就许下的承诺,也是最重、最大的承诺。

  “不要呀!不要呀!”小山大喊起来。“我会补剑,我会的呀!”

之六   

  小山跑到路边求助,遇到一位好心的行商,蓝杉获救。

  好心的行商名字叫李弗敦,专营绸缎买卖。

  小山一看见李弗敦就很喜欢他,因为他有一张很好看的脸,还有一双乌黑溜圆的大眼睛。

  小山也有一双乌黑溜圆的大眼睛。

  蓝杉醒来后向小山致谢,小山说:“如果没有李叔叔,我可救不了你,李叔叔动用了千年人参为你续命呢。”

  蓝杉就问:“那个李叔叔在哪里?我要向他道谢。”

  小山手一指,“那里!”

  蓝杉顺着小山手指的方向,看到了正往屋里走的李弗敦。“沧浪剑!”蓝杉大喊起来,脸上全是他乡遇故知的欣喜。

  李弗敦一脸的茫然。

  “你不记得我了?”

  “我……”

  小山发现总是笑眯眯的李叔叔的脸上忽然流露出很哀伤的神色。

  “我曾在十多年前摔下山崖,虽侥幸不死,但失去了所有的记忆。”李弗敦说。

  “你曾是大名鼎鼎的沧浪剑呀,我们在鼎剑阁试剑厅一见如故,我们在月下喝酒,在竹林舞剑,还有眉奕,多可爱的姑娘,我还记得你说你很喜欢她,后来怎么样了?你们在一起了吗?”蓝杉将往事一桩桩说出,试图唤醒李弗敦的记忆。

  李弗敦哀痛地几乎流泪,“为何我还是什么都想不起?为何?”

  一直默不做声的小山走过去拉拉李弗敦的衣袖,“李叔叔,你有没有剑?若你有剑,我就能发现你是谁。”

  李弗敦迟疑地从腰间取下剑鞘上雕金嵌玉、装饰得极其华丽的宝剑。

  小山用双手托了托,很肯定地对李弗敦说:“叔叔,这不是你的剑。”

  那天晚上,小山睡着之后,蓝杉喋喋不休地向李弗敦说,小山这个孩子实在天赋异秉,他要带着他遍访名师。假以时日,小山必成天下第一剑客,名动江湖,人人称羡。

  “可惜他志不在此,他对我说,他不要做剑客,他不要当天下第一,他不要人人称羡,他只要找到他的父母,和他们在一起。”蓝杉又说。

  李弗敦的心中不知为何轻轻一恸。“蓝兄,我有一件旧物请你帮我相看相看。”

  李弗敦取出一柄包在灰色绸缎内的剑。剑身乌沉,有菱形刻文,形制古雅。

        “这就是弗敦兄当年所用乌夜剑呀!”蓝杉道。

  “果然。”李弗敦陷入沉思。十一年前他失足坠崖,醒来后这柄剑就在身边,但他完全想不起来这柄剑是不是自己的,直到小山今天帮他听剑,很肯定地告诉他日常的佩剑根本不是他的剑。

  “小山这个孩子好古怪,好古怪。”李弗敦有种感觉,他冰封了多年的记忆因为这个孩子的出现而慢慢地融化。对此,他既有点期待,又有担忧,因为他不知道他到底忘掉了多少重要的事情、重要的人。

之七     

  鼎剑阁阁主萨孤千里迢迢赶来李弗敦的锦绣山庄,原来不久前慕容笑去鼎剑阁做客,向萨孤提及了小山,说他有辨剑之能,能听见剑的心。萨孤爱剑成痴,于是想尽办法打探到小山的下落,立即带着鼎剑阁内最名贵的二十七把宝剑马不停蹄赶来见小山。

  萨孤在江湖上很有名头,李弗敦自然殷勤款待。

  “萨阁主,您风采照人,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李弗敦寒暄道。

  “李员外客气了。”萨孤拈了拈花白的胡须,深深看了李弗敦一眼。

        客套完毕,萨孤将二十七柄寒光湛湛的宝剑一字排开,对小山招招手。“来,孩子,你来听一听。”   

        小山将剑拿起一柄柄听。

  “它说,它曾被人藏在鱼肚子里。”

  “它说,它很难过,因为女主人为了铸造它,跳进了剑炉。”

  “它说,有人曾举着它宣布六国一统。”

  ……

  小山逐一说出名剑的来历,在座众人都吃惊地瞪圆了眼睛。小山拿起最后一柄剑,这柄剑叫齐眉剑,是鼎剑阁的镇阁之剑。当年鼎剑阁有歹人潜入,萨孤的养女眉奕为了保护齐眉剑不被贼人抢走,曾把它紧紧抱在怀里,伤及双臂,血流如注。

  哐!齐眉剑自小山手上跌落。

  众人不解,此剑轻灵,一点也不重呀。

  “妈妈。”眷恋的呼唤自小山口中轻轻逸出。“妈妈!”他指着齐眉剑声嘶力竭地大喊起来。

之八   

  萨孤离开后,小山缠着李弗敦和蓝杉带他去鼎剑阁。小山坚持说,只要跟着那柄齐眉剑,他就一定能找到妈妈。

  李弗敦和蓝杉拗不过小山,带着他偷偷潜入鼎剑阁,但还没找到齐眉剑就被萨孤发现。萨孤一口咬定他们是来偷剑的,与李弗敦蓝杉缠斗在了一起。

  萨孤的绝学“殇之剑法”十分厉害,李弗敦和蓝杉联手还是打不过他,李弗敦的剑甚至还被折断。情急中,小山忽然对着萨孤手中的长剑喊:

  “啰嗦剑,你还记得我么?要不是我在紧要关头吐你一口吐沫你都炼不成呢!啰嗦剑,我不是来偷剑的,我只是来找我妈妈的,你能不能放我进去?”

  萨孤手中的剑似乎听懂了小山的话,剑身一个角度古怪的弯折,只见萨孤捂着受伤的左臂惨叫一声,右手握着的剑也跟着飞脱出去。

  萨孤无法置信地看着小山。

  小山很认真地对他说,“你瞧,连剑都是懂得分是非好坏的。”

  制服萨孤之后,小山在藏剑室找到了齐眉剑。

  “快点告诉我我妈妈在哪里,求你!求你!”

  齐眉剑咄地直插地下。

  小山他们这才知道藏剑室下面还有个密室。

  李弗敦率先下去,小山紧跟着他,蓝杉断后。

  叮叮叮,一串锁链的轻响,一个美丽的女子迎着脚步的声音转过身来。

  她正是萨孤的养女眉奕。

  眉奕一看到李弗敦立即认出他,她虽然被常年禁锢在这黑暗的地下密室里,但李弗敦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呀。

  他是她的丈夫呀!

  李弗敦取出贴身而藏的乌夜剑,准备劈断拴缚眉奕的铁索,眉奕在这时看到了站在李弗敦身后的小山,黑溜溜的大眼睛顽皮又可爱的模样,简直就是李弗敦的小小翻版。小山也在同一时刻看到了李弗敦的乌夜剑。

  “我儿!”

  “爸爸!”

  李弗敦听到了眉奕和小山叠在一起的呼唤,尘封多年记忆终于如同决堤的水,顷刻间涌上心头。“眉奕?!小山……小山是我的孩子?”

  一家人,离散十一年,终于团聚。

尾声

  小山听剑的神奇本领,正是继承自他的母亲——眉奕。眉奕是个孤女,爱剑成痴的萨孤无意间发现了她的天赋,便收她做了自己的养女,帮他辨剑。

  十一年前,眉奕与李弗敦相爱成婚。萨孤不想失去这个培养多年的辨剑工具,于是设计拆散新婚不久的李弗敦和眉奕,又将刚刚出生的小山偷偷送走。

  萨孤将眉奕用铁链锁在深深的地下室里,骗她说她的孩子诞下即死,已被埋于三尺黄土之下。但眉奕不肯相信,她利用每次辨剑的机会向宝剑们倾诉一句话——

  孩子,妈妈想你。

  在江湖中,在每场厮杀、每场决斗中,当一柄剑遇上另一柄剑,不管它们是否在进行生死之战,它们都会把这个口信传递出去。

  所以身在小铸谷、从未见过亲生父母的小山坚信,他并没有被抛弃,只要他鼓足勇气,一步一步找下去,他一定能找到他的爸爸、他的妈妈,他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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