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个夜晚，不短不长，却可以发生很多事情。

晚上六点钟，我准点接下老李的车，开始前往市中心载客。

一切看似平常。可到了晚上十点半钟左右，上来了一位中年男子，此人身材魁梧，体型彪悍，他往车上一坐，我能明显感觉到车子颤抖了一下。令我诧异的是，大晚上的，他居然戴个墨镜，你说这叫什么，时尚吗？反正我是不懂得欣赏。

不过，我的工作是开车，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行话说，这叫完成一趟活儿。

“师傅，您到哪里？”

“后山咖啡馆。”

一个右转弯，我开上了长江路，后山咖啡馆这个地方我去过不下十来次，当然，我不是去喝咖啡，而是送客人去喝咖啡。可一般晚上八点钟以后，我还从没有载过客人去过那里，因为据我所知，那里的营业时间是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

我心里清楚，这位客人可不是前去喝咖啡的。当然喽，他有可能是到那附近，说一个名气响亮点的地标性建筑，只是让我更加明白罢了。

但愿真的如此。

说实话，在这个时间段，车上坐着这么一个人，我真的有些忐忑。尤其是通往后山咖啡馆的必经的云霞路，那是一条限速30公里的断头路，晚上八点以后，几乎人迹罕至。

这位客人自从上了车就一言不发，透过车内的后视镜，我看到他靠在座位上在打盹，不过我不能确定，因为他戴着墨镜，我分辨不出他的眼睛是闭合还是张开。

沿着长江路笔直前行，十分钟后，一个左转弯，我拐进了轻舟路，这是一条单行道，只要一直开下去，转一个弯就可进入云霞路，而后山咖啡馆正是坐落于云霞路的中间地带。

在转进仙霞路之前，客人咳嗽了一声，他抬起头来，不再半靠半躺，后视镜里，我看到他把右手伸进了外套内侧的口袋摸索了一会儿，我估摸着他在找钱包，准备下车结账，只要进入云霞路，不出五分钟就会到达目的地，我还没有提醒他准备好零钱，他就这么做了，真够自觉。

车子驶入云霞路，我严格按照指示牌上的限速要求行驶，说实话，作为一名老司机，我最烦碰上这种限速路段，尤其是限速厉害的路段，这让我的右脚很是难受，油门就在脚下，却不能用力。这就好比给你一辆跑车却告诉你不能上高速一样。

“师傅，我们马上就到了，你把零钱准备一下。”我提醒他道。

他把右手再次伸进外套的内侧口袋。我则注视着前方的路况。

突然，有一个东西顶在了我的后脑勺。

“不要动，靠边停车。敢乱来的话，小心子弹不长眼。”

真是倒了霉，在限速30公里的云霞路上，我被人用手枪指着后脑勺。

换做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

我乖乖地按照他的指示，松开油门，将车子停在了路边。整个云霞路异常安静，路灯下，一辆蓝色大众出租车格外显眼，而我就坐在驾驶座上。

“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我说兄弟，实话告诉你，我从晚上六点钟接班以来，没拉过几趟活，你若是要钱的话，我把今天挣来的都给你，还不行吗？”

他一声不吭。

几秒钟以后，他淡淡说了一句，“我不是抢劫的。”

我的内心咯噔一下，看他这架势，只有两种可能，不是谋财，即是害命。既然不是抢劫，那这下可糟糕了。

我的脑海里迅速回忆了近期有没有的罪过什么人。除了跑车，我一般都在家呆着，按理说，没什么人可得罪。

“仔细回忆一下，前两天你是不是在车上捡到了什么东西？”

他的枪口用力顶了我一下。

2.

“是一个黑色钱包吗？”我试探性问到。

“不是。”

“那是一部小米手机？”

“也不是。”

说实话，除了以上两点，我还真想不出其他东西来。我承认，我并不具备那种拾金不昧的高尚品质，或者说，我本来是具备的，只不过经过岁月的侵蚀，我将它丢弃了。一般情况下，乘客将东西落在车上，除非他们找到公司，我才会乖乖上交，否则，我都是选择默默接受。通常情况是，乘客连发票都忘了要，所以他们根本找不到我。

“除了钱包和手机，这两天我还真没有捡到过其他东西，我说大哥，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也许不是落在我的车上了呢？”

“车牌号就是这一个，没有错。”那人的语气透着凉风，吹得我后脑勺一阵寒冷。

“会不会不是我开的车？”

“别他妈跟我装蒜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专门跑夜班的。除了你，还有谁？实话告诉你，老老实实把东西交出来，相安无事，如果死扛的话，我保证让你死的很难看。”

“我说兄弟，你能不能让我知道你们丢的是什么东西，我好回忆回忆。”

“不该问的不要问，你也不掂量掂量后果，枪都指在你的脑门上了，你还在这跟我讨价还价，转移话题，实话告诉你，你只有十分钟时间，十分钟一到，再不交代的话，我就送你上路。计时开始，现在是22点52分。”

我搜肠刮肚，实在想不出来前两天还在车上捡到过什么东西。

“大哥，看你面相，好像这两天也没坐过我的车吧？”

“老子是没坐过，可老子的老子坐过。你现在别跟我废话。”

老子的老子，莫非是他父亲？他没有直说，我也不好意思明问。不过，前两天我还真拉过一位老人，按年龄推算的话，倒极有可能是他的老子。可他老子丢了东西吗，为什么自己不来，让他儿子来呢？

留给我的时间不多，我没有时间胡思乱想，我要集中精力，回想那位老人下车后，到底有没有遗忘什么东西在车上，可据我回忆，没有。我低头瞥了一眼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

车载支架上用于接单的手机成为了我的救命稻草，我试图想伸手悄悄地触碰手机界面，拨打报警电话，可我的右手刚刚抬起，就再次受到了严厉警告。

“只要你敢把手放到手机上，我就扣动扳机，要不要比一比速度？”

我将手缩回到方向盘上，一动不敢动。

“还有三分钟。”那人用淡淡的语气提醒我。

我的思绪再次回到那个老年乘客身上，我记得他是在望淮酒楼上的车，大约一刻钟以后，在小坝路下的车。他下车以后，我是空车回的市区，在我的印象之中，他并没有落下什么东西在后排的座位上。

说句不怕您笑话的话，我的确有一个习惯，在乘客下车后，我会本能地朝乘客曾经坐过的位置用目光探测一番，这不，前文中提到的黑色钱包和小米手机就是通过这种探测手段发现的意外收获。

可说实在话，那位老人是真的没有落下东西在车上。这也就不存在被下一位乘客顺走的可能性。

“还有一分钟，怎么样，想到了没？”他再次催促道，在我看来，这分明是在给我下死亡通牒。

3.

危急关头，我扑通扑通的心脏几乎快要从我的胸膛内跳出来。

“还有三十秒……29……28……27……”他开始人工倒数。

我该怎么办，千万不能坐以待毙，得尽量争取时间，这样才能有机会求生。

“10……9……8……”

在他倒数到第三秒的时候，我举起双手，夹杂着哆嗦的哭腔道，“我投降，我说，千万别开枪。”

从后视镜里，我窥探到，这位貌似镇定的乘客的额头也布满汗珠，看来他比我轻松不了多少。

“早说不就得了吗，费这么大劲，有意思吗？”

这位乘客显然把我当成了耍滑头，可我真的没有捡到过他们的东西。既然投降了，总得有个交代吧。于是，我信口开河道，“我把东西藏在了家里。”

“你家在哪里，现在就过去，记住喽，千万不要耍我，否则，不仅是你，连你的家人也要受到连累。”

他的警告使我不寒而栗。说实话，我有些后悔了，本来没有撒谎之前，可能他最多对我一个人下手，现在我等于把这股邪火引到了家人身上。不行，千万不能去我家，得想个办法摆脱这个恶魔。

我想明白了，只要车子驶出云霞路，我就一路加速，开到最近的后山派出所，我就不信，他敢在派出所大门外开枪。

当然，我也不能保证他就一定不会开枪。毕竟，他们道上的规矩我也不是很清楚，万一他们认定是我拿了他们的东西，铤而走险将我做掉也不是没有可能。

从乘客的表情来看，这样东西对他来说应该非常重要，他的右耳上戴着一个蓝牙耳机，很可能有人在对他进行遥控指挥。

“前面掉头。”他看到了前面是死路，所以才会下达这个命令。说实话，有那么一刹那，我真想使劲踩下油门，撞向前方的院墙。这样的结果，两败俱伤，他的手枪在我这也占不到便宜。

当我想到，一掉头，就能离开这条寂静的马路时，我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进入热闹的市区，他不敢肆无忌惮地开枪，这是我个人的推测，但愿如此。我准备见机行事，我知道后山派出所离这只有五分钟车程。

我在云霞路的尽头掉了头，继续在云霞路上行驶。

限速30公里，我可顾不得这么多了，我一脚油门下去，车速飙升到60码以上。不过，我的这个异常举动引起了后排乘客的担心。

“不准超速。”他厉声警告我。我松开了脚下的油门，车子速度降了下来。

黑社会还讲交通法规？我有些想不通。

车子匀速行驶在云霞路上，我看了一眼码表，指针一直停留在30上面。

“什么？弄错了？那个司机你们已经找到了，东西也拿到了。居然有这么巧的事，车牌号码就差一个数字，好吧，不说了，我服了你们。据这位司机交代，我们的东西就放在他家里。”

“我让你立刻终止，还有，换一辆出租车，赶紧回来，记住，不要在基地附近下车，离那里远一点。万一，那司机报警了的话，警察可能会调查的。”电话那头，一位老者的声音充满磁性。

“前面路口停车。”

妈的，居然是他们搞错了，害得老子一路胆战心惊。算了，命能保住就不错了，先把这尊瘟神送走再说吧。

他在云霞路和广电路路口下了车，疾步走进了一条小巷。我明白，他这是怕我开车跟踪他。

车子开进灯火通明的市区主干道后，我把车子靠边停下，在拨号界面，我轻轻按下了三个数字，1，1，0。

“喂，110吗？我刚刚载了一名旅客，他手里有枪……”

我是一元亦有用，感谢你百忙之中阅读我的文章。

关于转载问题：请联系我的经纪人南方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