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国王英祖将唯一的儿子关在米柜中饿死的历史被韩国导演李俊益搬入电影,曾主演过《辩护人》、《江汉怪物》等影片的宋康昊在其中饰演多疑恋权甚至歹毒狠心的英祖,将一国之君老练、深幽的内心演绎得极其到位。中国历史上,皇帝废除太子、父子相争的事件也并不少见,但《思悼》里世子的死却让人扼腕叹息,某种程度上,他走向终结的过程也仿佛是现实世界的映射,历史在此刻让人多了几份无奈。
电影以倒叙的方式先为我们呈现世子在山后筑穴玩乐、饮酒起舞的癫狂状态,接下来他被英祖以重罪关进米柜,迎来人生的最后八日,随后其从出生到父子决裂的过程如抽丝剥茧搬一一展现。记得英祖曾对世子说过“寻常人家的父母以慈爱养孩子,而在帝王家父亲则把孩子当仇人”,无疑英祖的理由是,皇室的人面临的是血雨腥风般的朝政纷争,只有把个人感情放置,才能磨砺出超强意志。可惜,世子没有成为父亲期望中的人,冷漠的英祖让世子越发叛逆,直到两人完全对立。可以说,英祖是造就世子悲剧的核心因素。首先两人性格不合,英祖当年登位似乎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在朝野仍流传着不同说辞,江山是否稳固就成他的一块心病,时刻担忧自己皇位不保,不信任源自对权利的掌控风险。电影里英祖让世子代理朝政,明面上有让位的意思,假模假样向群臣表达不想当王,实际上是他测试忠心度的手段,他在朝廷把世子逼疯无非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最高地位。用现在的话说,英祖的个性着实的“作”,一遍遍表演他虚伪的一面,以不想当王来威胁臣子,让世子在雪中跪伏整晚请求他收回成命,气死自己的母亲……如果这些都是他在多年来权利斗争漩涡中习得的良策,那手法是相当拙劣,甚至非常幼稚。
世子性格完全不同父亲的九曲回肠,直来直往,不加掩饰地公然宣泄不满情绪,父亲的吹毛求疵在他看来就是存心针对,“你的存在就是谋逆”,任何一个儿子听到亲生父亲说出这番话都会心寒。片中,我们可以了解到朝鲜宗法制度极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僭越礼法将受到严厉的惩罚,世子对朝政失望后,放浪形骸,行为乖张,做出种种触犯国法的事情,拿任何一条来审判都是重罪。他不得不死的地方也在于此,沉溺舞乐、与尼姑优伶为伍,显然和严酷的皇权制度格格不入。从政治的角力来说,历史更有发言权,当时在南人反英祖的政治势力中,有不少是世子的拥趸,也就是说民心一部分倒向世子,例如电影中世子的老师宁可自尽,也不愿写奏疏要求罢免世子。有意思的一点是,出于朝鲜王朝安危考量,英祖对世子的苛刻看起来像无奈之举,却也让英祖失去更多,在俯首称臣的顺从下,至亲、臣子都逐渐和他远离。纵然不少人对英祖不满,也没有人站在世子一边,为他说话,只有年幼的世孙敢说“儿子为父亲送水难道有错吗?”,“就算世祖你不是王上,我也会给你行一百个甚至一千个叩拜礼”,意思是除了宗法之外还有人情。世子最大的孤独在于他永远一个人战斗,没有人和他一起反抗,包括他妻子、母亲。政治与父子的斗争融为一体,在最高统治者掌握规则的体制下,胜出基本无可能,只能沦为可怜的牺牲品。
对我而言,看完电影最大的感受莫过于它的游戏体系对现实社会的投射,在权力威慑下,沉默的大多数永远不会举起手来投票,想起达尔文的“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理论冰冷、残酷,强权的不可动摇性预示着以卵击石注定是失败的。另一个层面讲,不是权力、体制限定了我们,是我们选择了受限于它,不论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