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的次数很多,但从未真切体会过失恋的痛苦。(这个逼我装起来难得的不费一点劲。)
先走的人,总是未来得及伤心,便开始庆祝。
我现在才觉得这多不道德多没人性!晚了。
“从现在开始,你不是我的任何人了,我们再也没有关系了。”
嘟啊嘟啊嘟阿嘟啊嘟…
头儿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们在视频聊天。挂断的瞬间,他皱着眉头咧着嘴角的那张脸就这么消失在我眼前,挺吓人的。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虽然在此之前早就有迹可寻。
当然,以我的尿性,肯定尝试过回拨视频、打电话,以及发送各种形式各种内容的消息。(是不是我不说你们也都知道?)但不幸的是它们都一一石沉大海了(是不是我不说你们又都知道?)。这种情况下,满格Wi-Fi帮不到我,移动公司帮不到我,苹果手机帮不到我,滴滴打车帮不到我,58同城帮不到我,我加厚的面部角质层以及妙语连珠口吐莲花这些全都没帮上一点屁忙。它们都没办法与我的无知无聊和无谓来抗衡。
我仿佛置身原始社会,以一叶蔽体于悠悠天地,四野无人,奔走无门,独怆然而涕下。原来,在这么生死一线的关键时刻,什么都靠不住,连靠自己都行不通!那就去你妈的,死了算了。
可是,死,是真难啊。人要是能凭主观意识操纵生死,一个不如意,一口气闭着,能立马这么没痛没苦地过去了,该多好啊。没死成,那我得活得漂漂亮亮的才行。我问自己,除了失去和这个人的关联、感情、所有权,失恋,还让我失去了什么?
你玩过失重游戏吗?或者你们管它叫信任游戏是吧。就是你闭着眼睛往后倒,你得相信,有个人,离你半步之遥,会双手拦住你的腰,把你安全地放直了摆正了。妙趣无穷,屡试不爽。现在我的感觉,大概是当时自信满满躺下去,结果没人接着,自由落体,不巧还把头跌在排泄物里,结果我还死赖着不肯起来。失恋的感觉大概和失重差不多吧。比坐跳楼机、海盗船、U型滑板和垂直过山车(当然,我也没坐过。)还叫人恐惧、慌张、绝望。比你靠在安全座椅上,面无表情脸色苍白口水横飞,在十几米高空跌来荡去还难看。你不能让这惨状,成为你人生的常态。
一个老友跟我说,我这么辛苦,是因为我谈恋爱以来一直没有空窗期,所以从没机会总结经验、吸取教训。我觉得有道理极了。以我的理解,这大概是老司机翻车理论:就算你没日没夜开了十年车,自持驾驶技术出神入化炉火纯青,你也难免栽在疲劳驾驶的阴沟里。
你的蜕变,你的成长,你的焕然一新,一定要从你习惯孤独、消化不安、找回真我开始和结束。
当我们失恋时,失去了那个能在你脸上吸出一个巨大而红肿、可爱又难闻的湿答答口水味怪圈的朋友。失去了脸和脸撞击到一起的体验。失去了说起方言时被嘲笑是土狗子的窘态。失去了你大腿上沉睡的头颅、怀抱里哭泣的饼脸。失去了煮牛肉汤、炖双皮奶的技能。失去了无证驾驶的机会和对十月十六号满怀的期待。失去了冬瓜山的陈百万、东门口的肉骨头。失去了成为诗人的才情、成为演员的演技、成为歌手的实力。失去了省吃俭用攒钱的目的和埋头苦干做事的动力。失去了逛宜家的兴趣和看电影的乐趣。失去了一秒剥葡萄的手速和徒手开山竹的巧劲……失去了好多你自己都没来得及发现也根本无从发觉的东西。具象的、抽象的,有价的、无价的,和你早就融为一体却不得不迅速分离的。当你失去凡此种种,再接受随之而来慢慢填满它们离去的空隙的种种,你还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你一开始热情地迎接它们到来,并使之成为习惯的时候,就该准备好今天平静地接受它们的离去,不能再被习惯啊。无论多难过,你最好还是相信,只要你愿意,将来填补你的,可以比你失去的,好得多得多。再说了,你怎么那么肯定这些失去的东西,你真的再也没机会赢回来了?已然独前行,也愿回头看,看看又不要钱。当然咯,新来的它最好不是一杯酒一支烟一口脏话一个小伙,倒也不必一定是一本书一张证一场电影一趟旅游。可姗姗来迟的它,该促成你变成你真实不做作的样子。让为别人活了这么久的你,终于可以好好为自己活一活了。新世界好极了,虽然没有你。但我想旧世界应该也不差,如果你还在。
失恋,是以失去的方式,教我们重新做人。
被打乱的未来计划表里,你还会做许许多多你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做、做不到的事情。
比如今天,我左脚的袜子,和右脚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