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葱炒鱿鱼

早晨的阳光透过门缝斜泄在泛着白光的地板上,黄色的日光在角落里惊起尘土颗粒的沸腾,随着时间的推移,地板上的白光像日晷上的晷针落下的影子不断的飘移和倾斜,终于落下了被子上,翻看了床头上的手机,挣扎了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摸了摸自己披散的长发,走进了外面的洗刷的地方。

这是一处老房子,屋顶上还有青瓦和杂草,包含两间小房子和天井庭院,说是庭院其实非常小,加上院里堆满收回来的杂物,更加显得拥挤,而洗刷的地方其实就是房东用的水龙头的地方,在上面搭了些瓦而成,平时的洗刷就对着水龙头下的水槽,水槽旁边有一个台子,就是一家人做饭的地方。

要去庭院,需要从这间房穿过大厅,映目而来的是两张竖着摆放的床,说是大厅,可空间完全被两张床占据了,床的旁边是一张矮小的桌子,桌子的那边破旧的竹沙发也掉了漆,发出岁月的光泽,昨夜在桌子上的的饭迹早已被收拾干净。沙发边立着一辆外壳破烂的电动车。桌子的正前方靠近门的地方墙边的桌子上放了一台电视机,电视机的旁边香炉里的香的灰烬也已落在炉外。看到床上大孩子翻滚的被子和奇特的睡姿,她打了个哈欠,转脸打开通往庭院的门,走了出去。

两间房子总算有两间卧室,这是这一年才刚找人弄的,以前自己住的地方也是个放杂物的地方。为了装修这个地方,她和丈夫说了很久,都能说以前了,以前一家人就挤在那间房里,现在孩子也大了,小女儿和自己住进了新装修的老房间,而大厅里的两张床也没有搬。

一阵洗刷过后,她走了进来,拿起电视机跟前的小镜子,用手摸着自己眼角下的皮肤,轻轻的往下使了点劲,眼角下皱纹迅速绽开,点点皮肤的黑斑在镜子的照耀下暴露无遗,而脸上各处的皱纹像极了一朵玩笑的花。她暗暗回想自已从有了小女儿之后就没买过昂贵的化妆品,用的永远是货架上最便宜的,而自己丈夫结婚多年也没给自己买过什么,倒是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些假玩意。她回过神来,轻声叫醒了两个睡着的孩子,乖啊,宝贝,让他们去洗刷去,自己推了电动车出了门。

从菜市场拐回来的时候,她把电动车放在门外的樟树下,推开门,电视机的声音开的震耳欲聋,小女儿穿着自己的高帮鞋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大儿子躺在床上用狡猾的眼神看着自己,她定了定神,吼到“让你们去洗脸,都在这里干啥,一个、二个的都让人上劲,去,都给我去洗脸。”她随手把钥匙放在了电视机的桌子上,把手里的装着米饭包油条和包子放在桌子上,打开自己卧室的门,把一个黑色袋子放进了冰箱里。转身出了门,来到大厅,打开门向庭院走去,看到盆里昨天换下来的衣物,已经塞满了一盆,她弯下腰,把衣服放进了大盆里,听见屋里两个孩子打闹的声音,不一会小女儿就哭了起来,她放下衣服,跑进屋,“又打你妹妹干啥,快去洗脸去。”,“你又穿我的鞋,你不是有鞋吗?哭啥哭,你肯定又戳恼他了,你离她远点,他能打你。快穿上你的鞋,刷牙去。”她说完转身看见桌子上鱼缸里的金鱼又泛起了白肚,走进自己的卧室,把架子上昨天的剩下的米饭端了出来,放在电饭锅里加点热水打算做成早晨的稀饭。

两个孩子洗刷好,拿起桌子上的米饭包油条就吃了起来,她还在洗衣服,小孩子的衣服总是很难洗,她不免泛起了沉思,想起自己十五岁就出来打工,那时候打工的人还很少,工资也很低,自己一个人吃了不少苦,但是打工第一年的钱就给家里盖上了房子,那时候她们姐们几个终于有个像样的屋,过了几年,母亲给她说了亲亲,而自己也打了二十多年的工,看着现在这个家,屋里除了那台电视机是结婚时买的,从老家带过来,其他家具全是二手的。她听别人说现在经济越来越不好,丈夫收货越来越不好收,而自己的工资也仅供一家吃花,不免皱紧了眉头。

洗好衣服,走进了屋里,电视机还在响着,她关上电视,眼角的余光看见桌子上碗里的饭还在碗里,只是两个孩子已经跑出去了。桌子上还剩下几个包子,她拿起一个填到嘴里,国庆快来了,可是她并不放假,而自己也是经常调休,店里生意越来越不好,老板娘才让自己星期天休息,想起昨天洗餐具举高脚杯的手,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她拿起手机,发现已经快十一点,她站了起来,拐进自己的卧室,从冰箱里拿出黑色的袋子,关上门,拐去庭院洗刷的地方,拿来了垃圾桶,把袋子扔进垃圾桶,熟练的把有些冰冰的鱿鱼放在开水的锅里然后扒了皮,再洗了好几次,放在案板上切成条状,又从柜子里掏出几个洋葱洗了洗,同样切成条状同时切了点葱、姜和辣椒。多年来厨房的积累,她不再对着洋葱流泪。她把锅刷了刷,打开煤气,把油倒了进去,看着锅里的油冒出了一丝丝烟,她迅速把佐料倒进油锅里,闻着材料的香味在锅里往外溢出,她把鱿鱼倒了进去,看着鱿鱼在锅里卷曲着,差不多的时候,连着洋葱抄了一会,去除了鱿鱼的腥味,鱿鱼本身的香味加上洋葱在油锅里的爆炒,整个院子也飘忽起来。

炒好的鱿鱼盛在盘子里,她用筷子夹了一点,放到嘴里,鱿鱼本身的香味和洋葱相得益彰,产生的化学反应是如此的美味。她想起年轻的时候自己是最爱吃的,她爱吃还很懒,家中虽然孩子比较多,但是父亲勤劳能干,她又是家中最小,在分过地之后,二哥总会在夏季的时候种上几颗番茄,二哥让她浇水,她总是推辞,到番茄刚有些红丝的时候,她就摘下来偷吃,为了此事她还没少挨她二哥的打,不过想起来这些,到现在还是甜的。自从小女儿出生后一岁时,她带着儿子女儿回过老家,后来一个要牵着,一个要抱着,她就再也没回过老家,如今想想也有七八年了。碰的一声,孩子推门的声音把她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她把盛好的菜放在了桌子上,小女儿用手拈就往嘴里送,她大声呵斥,却突然笑了起来,想起来女儿和自己如此像。她把锅里的稀饭倒了出来,又重新烧了些米饭,丈夫这时候也从外面回来,她出去看看车厢里的货并没有多少。不一会,锅里冒着烟,发出嘟嘟的响声,她按下开关,同时对丈夫说,她国庆想回家,丈夫沉吟了一会:“想回去就回去呗,啥时候回去?”“吃完饭,等晚上就回去吧,白天早晨就到家啦。”

当天微微亮的时候,车子到了家乡的车站,这次她没带两个孩子,也没带多少东西,她拐到汽车站,搭上了回老家的汽车,汽车行驶在两边遍布田野的道路上,这个时候的早晨的田野总会生起薄薄的雾,看到秋种的人在田间地头忙活,她对此是如此的怀念,很早些年,父亲总是天还不明就起来赶着犁地,父亲心善,连不太会种地的亲戚也会帮着犁,她还躺在被窝里睡着大觉,完全不知道父亲几点出去的,等早晨起来的时候发觉父亲回来吃早饭了,早晨这个时候家里总会拿去自己做的酱豆,和着一点少的可怜的香油,再切点入秋的大葱,一下能吃掉好几个窝头。

车子驶过田野、村庄、以及田野的坟墓,看着周围得景物有点熟悉的感觉,近乡情怯吗?近乡只会稍微有点沉静的激动吧。等到她到庄上时,母亲早已吃过饭,一路的奔波,她感觉有些劳累,母亲端出早上白豆腐加上点葱花,放点盐在锅里馏熟的葱拌豆腐,母亲接着端出早上剩的饭,小时候的味道在血液中四溢,她问起母亲今年的枣树结了没有,母亲望了望窗口,淡淡的说到:“结了,这一年结的少,落下的枣都让我拾到框里了,想吃我给你拿。”母亲渡着步子,走进了堂屋,她看着还是自己当年打工挣钱盖的房子这些年也在岁月中慢慢塌了腰,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母亲悠悠的回了过来,两条裤管在风中摆舞,她眼里的母亲越来越小,终有一天会消失的,她接过母亲的枣,抓了一把吃了起来,听母亲唠唠村上的家长里短,下午帮母亲通了通地锅的烟囱,爬到屋顶上扫了扫秋叶,在日光斑驳的老槐树下倒上一杯白开水,过一会便入了夜。

她和母亲躺在家里的老床上,不一会就睡着了,那么安稳,早晨的鸡叫的很早,而母亲却怎么也睡不着,一个人爬起来坐在板凳上,“你爹命苦,出车祸去世的早,家里都没人了。”母亲叹息又叹息。人老了,就这样,都烦人。她并未应答,想起冬天父亲生产队里挖沟晚上回来,带了两个馒头,那时候能吃上白面馍仿佛是最幸福的事,几个兄弟姐妹在床上已经睡熟了,母亲点上灯,几个人都爬了起来,一人分一块白面馍,吃的不知道有多香啊,还想起那年看家里种的甜黍黍,能吃的时候,自己总能尝个鲜。是啊,哪个少女不是那么瞬间美好,哪个少女不是青春的很美丽,只是现在都变了,如今自己早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她坐了起来,劝了劝母亲回到床上,又睡了一会,只是感觉这样就挺幸福。

趁着国庆节,早上吃过了早饭,白天她赶了一趟集,现在家里啥东西也都有了,她买了条鱿鱼和洋葱,回到家,像往常一样熟练的操作,这次电视机没有把声音开到最大,母亲喜欢安静的坐着,只觉得电视机还依旧在响着,锅里的鱿鱼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卷曲,和着洋葱,在空气中散发着幸福的味道。

我们何尝不是一条鱿鱼,在生活的煎熬下痛苦的曲卷着,和着热油发出滋滋的声音,可是我们可以加入洋葱,两种不同的化学物质在爆炒下发生奇妙的变化,散发出迷人的味道。或许我们终有一天会囿于厨房和爱,可是这样不就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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