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的梦想是去NBA赛场拖地,这样我就能离科比更近了。
刚上初中那会儿,那时候我喜欢上了打篮球,整天没日没夜的打,一放学就抱着篮球往操场上跑,不打到天黑绝不回家,简直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当然,回家后一顿揍也是家常便饭。
那时对篮球着魔的不止我一个,还有一个我的同班同学——郁洋。起初我和他的关系并不好,只是经常会在球场上碰到所以后来就慢慢地熟络起来了。
当时他在我眼里就是个“富二代”。全身上下一身的阿迪达斯,隔三差五地见他穿着不同款式的耐克球鞋,全班也只有他用起了上千元的手机,屏保隔几天就换,但一直都是用科比的图片。
“走,打球去。”每次放学郁洋就会把他的斯伯丁篮球放在我面前,一副傲视群雄的痞样。“走就走,who怕who啊,看我今天帽不死你。”我不甘示弱,丢下作业背起书包就跟着他往操场上走。
郁洋身高和我差不多,他经常吃我的帽,但他从不气馁,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每次被盖帽,他都会牛气冲天地去捡球,然后又双手握着球气势汹汹地回来。“再来。”他再一次地运球,转身突破,再瞬间停住双手把球举过头顶准备投篮。“啪!”篮球还没形成一道弧线就已经被我拍到了球场外,他的运球动作和套路我摸索地滚瓜烂熟,只等着最后他出手的那一刻,然后利索地盖他,那酸爽,至今都回味无穷。
每当周末球场上打球的人多了,我们就三个人为一组分成几个队打比赛。这时他就会穿着一身他钟爱的黄色篮球衣,球衣背面醒目地印着“24”两个黑色的阿拉伯数字。
“我可是要成为科比那样的男人,我的梦想是去NBA赛场拖地,这样我就能离科比更近了。”这是他当时的人生格言,是青春的承诺。
那时,电脑在我们那个小地方并不普遍,很少会有家庭舍得买电脑,但是郁洋家里就有。
有一次他生病我和几个同学去他家看他,心里一直在踹想他家到底是富裕成什么样。到了之后我几乎不能信服那是他家——只有一层的平房,外面是裸露的砖墙,室内零散地摆放着些许老家具,他的房间里有一台台式电脑,电脑屏幕上的人物和他手机的屏保一样,科比。此时,电脑看起来和其它家具显得那么地格格不入。
他看到我们进来后,他努力挣扎着双手支起身,一脸吃惊地看着我们:“你们怎么会来?”他对着我问道。
“听说你生病了,来看看你咯。怎么样,你还好吗?”我故作镇定地问,心中却是五味杂陈,有很多话想问他,但始终开不了口。
“没事,我……我只是感冒比较严重,休息几天就好了。我……”他吞吞吐吐地说,欲言又止,随即猛地咳嗽起来。
我们彼此心照不宣,没有人开口问他,他也什么都没说,只是寒暄几句后他的目光就一直直视着正前方,没有看我们。
那天过后,他就很少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了,直到后来变成了消失。初中毕业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听到关于他的消息基本上是从以前的同学口中得知的。毕业后,他就没有继续上学了,去了县城里一个加工螺丝的小工厂,日复一日地做着机械似的工作。
我想去找他,可没有他的联系方式,直到一次偶然间遇到了他的爸爸。
大一暑假回家,中午下楼吃饭的时候看见爸爸正和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人在交谈。“这是郁洋的爸爸。”看到我来了,爸爸用手指了指坐在我右上角的中年男人,对我说道。随即,中年人对我微笑开来,眼角的皱纹瞬间清晰可见,两边的鬓角也长着些许白发。
我之前从未见过郁洋的爸爸,现在突然听到爸爸这么说显然很吃惊,眼前的这个男人和我之前想象的千差万别。我只是呆若木鸡地杵在原地,“你—是—郁—洋—的—爸—爸?”我终于机械地从嘴里蹦出了几个字。
“是啊,我就是郁洋的爸爸。你是他的初中同学吧。”中年人依然面带微笑。
我点点头。
“他不是郁洋地爸爸还会是谁啊,你这孩子。”爸爸的语气里带着些责备。
我也意识到这样对长辈说话有些不礼貌,就默默地低下头吃饭了。
“你有郁洋的电话吗?”中年人继续开口问我。
“没有。”
听到我的回答,中年男人在桌上找到笔和纸在上面写下了一连窜的数字随即递给了我,“这是他的手机号码,你有时间可以打电话给他和他聊聊天。”中年人边递上纸条边对我说。
“好。”我随声应道。
话说完后中年人就起身离开了。我目送着他的背影,低头看着纸条上的数字,心里暗暗决定了,这个号码我不会打,就将它默默地藏在某个角落吧,就像埋葬着他的秘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