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今天我想说些爷爷和奶奶的故事。
细想,他们在我的世界所存在的时间并不多,或许因为有的事只是后知后觉的领悟,他们留给我的也只是有限的记忆,而我现在剩下的也只是对曾经的追忆,淡淡的,清晰又模糊。
我的爷爷是个高个子的男子。他瘦瘦的个子,脸长长的,下巴略有胡须。那时已是老迈的需要用拐杖的六七十岁的老头儿。
因为有两个儿子,他和奶奶分属大伯和父亲。我不知道他在大伯家与谁同住,但我是和奶奶同睡一床的。
奶奶那时已是枯皱的老太。花白的头发,终日是斜襟白布上衣,黑布裤子,裤脚还要用黑色的带子层层的缠绕,一双趾节垒叠的小脚,大部分的时间只是静坐。
我那时不知怎的老要往大伯家跑,住在大伯家不肯回来,只是与姐姐感觉亲密。那种屋里特有的陈年粮食混合着土泥地板的气味从没忘记,甚至棘角旮旯里陈腐的气味总是让我感觉亲切。
爷爷和奶奶并不常在一起。有时候爷爷会翻越铁轨来到我家,看了奶奶,再说会儿话,下午回去,偶尔会住下。我不知道他俩在一张床上是否曾说过与白日不同的话,因为那时候我年幼困乏,早早地睡去。我和他并枕而眠,只记得无休止的梦境,醒来是胆怯心慌。
奶奶夏天的时候总是在院里的榆树阴下乘凉,灰白的头发挽成发髻用簪子随意地拢起,缺失了牙齿的下颌微微张着,总是笑呵呵的。特别热的夏天她会裸着上身,用力地摇着蒲扇。
前院的妗奶奶总要来家串门,她俩年纪相当。妗奶奶终年总是裹着褐色的头巾,也是小脚,和奶奶闲话家常,等到快晌午再蹒跚离去。
奶奶的日子总是那么寂静,除了姨奶奶来串门,再无他人。父母地里劳作的时候她就在家负责做饭或者照顾我们姐弟俩,这好像是到她那个岁数的人理应做的事。
后来,爷爷先去世,前院的妗奶奶也故去,她就更孤独了,寂寞的时间更长,日日守着空旷的院落,没人知道她怎么想,是否寂寞?
再后来,我初一的一个雪夜,她也去了,棂柩就停在堂屋里。父母和大伯,姑姑在守夜,我实在困倦就独自睡去,一向我是和她同睡一张床的。后来邻居说我怎么不会害怕,我很诧异,自己的亲人怎会害怕?
她和爷爷终于葬在一起。大雪天,泥泞的山路,亲人最后的送行,一切还是那么清晰。我只是默默地在雪地上做了两个雪人,然后用雪埋了,并不曾流泪。
如今,我成家有了自己的孩子,女人所要经过的历程业已过了大半。对爱的理解和对相守的期盼也有了新的认识,我们虽同属于女人,我的生命间接地来自她,惟愿不负此生,当作对另一个女人的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