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收起了最后一抹柔光,觅食的鸟雀回到了它避寒的旧巢。
夜幕悄然落下,遮去了拆迁后断壁残垣的颓败,昏黄的街灯给周围徒增了几分神秘和朦胧。
漫步在呼市外郊的街头,凉凉的夜风透着寒意,我的思绪更加清明。
习惯了劳累一天后走上街头,任夜色遮去羞于见人的油污工装和蓬头陋面,想象着前方亮着灯光的窗户后是怎样一番情景。
围着花布裙的妻子端上了热腾腾的饭菜,一家人正有说有笑的享用?
或许是丈夫坐在沙发上看书,偶尔抬头看看厨房里洗刷的妻子和旁边写作业的孩子,眼神里流淌着温暖。
也许是年轻的小夫妻在斗嘴笑闹,他们用石头剪刀布决定谁做饭谁洗碗,然后又一起嘻哈动手。
几个人影从身边匆匆而过,奔向不远处亮着灯光的的商店和饭铺,他们是去赴一场免费的WAFI盛宴。或坐,或蹲,或站,他们虽是这里的建设者,同时也是这里的过客,不大在意给这所城市留下怎样的印象。
那个年龄大点的大哥,就四脚八叉坐在饭店旁边的台阶上,给站立劳累了一天的腿脚片刻的舒展。打开电话视频,高声的河南话在夜色里传得很远。有对父母的问侯,有对妻子的叮嘱,还有对孩子学业的关切。隐约有孩子的笑声从电话那端传来,大哥的语调里也多了几分活泼和喜悦。
角落里站着的是位年轻的小伙子,他语调轻柔,浅声软语。虽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那线条必然柔软。长期的思念让小伙子不愿放下电话,几次“挂了吧”却依然留恋。甜蜜的思念和烫人的情话说过,他又让娇妻把视频移向屋里的各个角落。娇妻在那头嗔骂着“小心眼”,还是让他把屋里瞧了个遍。
抬头看了看天空,月亮闪着淡淡的白光,几颗星星隐约可见。
今晚家乡的月色应该清净如水银吧?夜幕上的星星也当如水洗过般干净。
此时此刻,白发的父亲会靠着沙发打盹,电视在放着冗长的节目。妻子必然在督促或检查孩子们写作业。
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忍下了打个电话回家的冲动。我怕沙哑的嗓音泄露了我此时的虚弱和疲惫,我是父是夫是子是全家的依靠,我寄给他们的只能是希望和心安。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霓虹灯引不起我的驻足,偌大的城市没有可让心儿休憩停泊的所在。或许唯有黄土地上的那个跑着鸡鸭的农家小院才是我梦里的港湾。
街上逗留的人渐少,那个仍捧着手机的女人不免引人注意。一个女人,一个身着工装的年轻女人,就那么低头伫立在夜幕下的凉风里,昏黄的街灯使她的表情柔和而朦胧。闪烁的霓虹和醉人的音乐没能引起她情绪的波澜,人少晚归也没令她产生不安,她专注于手里那挂不断的电话。
她在和儿子们视频。大儿子在做作业,她在千里之外指点。小儿子在大儿子旁边嬉闹捣乱着,她轻轻地呵斥,小儿咯咯嫩笑。这样一来,这个电话就长得似乎打不完。
和她相比,我应该比她好过许多,我至少不用操心那么多琐碎,我的牵挂和思念比她少了一份揪心。
但有一点我们相同,我也有一个在电话里抢着说话、搅得想好好说话也说不成、要挂电话了还有问不完问题的小儿子。我们的牵挂都在远方。
有微信提醒,点开是远在非洲务工的发小传来了照片。此时,他那里正是早上,天空是干净的蓝,云朵如洁白柔软的棉。他说那里的空气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清纯,让他想起了当初上树摸猴治马蜂的快乐时光。
我知道,他虽嘴巴没说,其实远在异国的他想家了。就如同我,远离故土,心并没有远行,它留在了成长的黄土地,留在了混有泥土和青草香的田园。时间愈久,思念愈烈。
城市的夜远没有家乡的宁静,深夜仍有喧嚣声偶尔传来。屋里劳累了一天的工友们鼾息声此起彼伏,我辗转于床榻之上。
睡意朦胧间,竟不知身在何处。有一些熟悉的人和经年的事入梦。她美好如初见,携馨香入暖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