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在思考生命的和解方式,这或是一个宏大的命题,而我知之甚少。
这类问题就如同探索宇宙真理让人疲惫,我漫步街头时,常常听到一些语言,几乎都是关于争吵的,每个人似乎都在用力表达自己,音调、语气、情感,都呈现出压倒性的倾斜,然后对方顺势又扭转乾坤,互不相让。
那阴暗的谈话,令我感到十分乏味,我突然意识到我回国了,不再是处在卢塞纳那个陌生的语言环境中。我变得很生分,变成人们都不认识我的样子。
这两年来,我莫名奇妙的来到一个高尚的地方,作着深奥的学问,身边充满着各种或者聪明、或者自命不凡、或者二者兼而有之的人。回到故乡的亲人中,短暂的享受着由于信息不对称而带来的莫名的崇敬和优越感,似乎自己很有成就。
但一想起我每天所面对的俗世,就如梦醒一样惊悟到自己精神家园的荒芜和贫乏。我是多么困顿不堪,确有一种被现实人类包围的羞辱感,和我妄自尊大的羞耻。
每天我都在行走,带着面罩走在尘土飞扬的路上,沿着河堤,我看农田,看对面的山河。吹蒲公英、摘野菊花,和父老乡亲打招呼。在集镇,我穿过大桥,直奔那棵油桐树,伫立在马路中央,弯腰拾起几朵坠落阶前的桐花。
还有那些不得不照面的朋友,聚在一起的确没有话题可说,聊俗套的荤段子,就是扯不到一点诗歌文学上。到了黄昏,我遥看平原即将没入大地的夕阳,窥视着令人生厌的垃圾堆积在浑浊河水的河岸边,暮色垂眼。我的一天,也就到头了。
我再一次重新回味自己,我在内心中失去的自己,我在那些遥远,没有被职责和世界所污染的夜晚,在那些神秘和未来的童贞般的纯净里,忘却了的自己。他是多么心怀憧憬、希望,和光明。他是值得崇敬的。他还在我身上,掩盖在毛皮下,他仍旧伤痕累累。
卢塞纳,是卢塞纳。
我只得把自己锁在楼上,关在窗户里,以便于“他”随时出现。练吉他,看书,写文。我一面将他掩饰,又一面将他展露出来。我的灵魂停滞了,我受害于一种意志的打击,比被人拒绝更加直接了断,而感情和思想却天天在持续。
我在黑暗中失落,现实限制了我的感觉,我唯有创造更多的独自浪漫,借以向自己说声,对不起,请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