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曾活着过?谁又不经意间让谁死了呢?若不为更好更安逸的生存,每个人都是艺术大师。哪个梦想不能实现呢?平素能吃茶,饮酒,戏谑,安逸的必不是挣扎在最边缘环境里的人们。
张惠。他是个爷们儿。从没人夸过他帅,可他那张脸长那了。就是那么棱角分明。俊朗的壳罩着一颗朴实的心。一直想给张惠介绍个老婆,不为别的,他真真的是个实在又厚道的人。
今天去工地看活儿。打算重操旧业。遇见三哥,讲起张惠来,满脸官司。张惠生在北大荒。北大荒是父母那代人用双手刨开的神话。三十几年没变过。贫穷依然像影子一样无法摆脱。但凡能动的人,从十几岁就会逃似的出去打工。混的好的就不回来了。原本慈爱的父母已经年迈。十几岁就出来混社会的张惠还是孤身一人。他不敢谈恋爱,怕耽误了外面的姑娘。自己都不愿意在老家呆,怎么忍心让心爱的人来那受苦。老家的人都走了。一些老人还难舍这块土地。父母也不例外。再次回家,张惠不打算再回城里。看着健硕的父亲佝偻了脊梁,慈祥的母亲眼睛也不再明亮,张惠都一下下刻在了心上。赚钱多少在命。可是还能有几年在父母身边呢!
张惠一去已经五个月没回来了。三哥想他,带了个伴儿就去了。老爹老娘那个热情。半夜十一点多到的家。由村口到家,老爹老娘就迎着,这时候都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老人推上炕头。热乎乎的饭菜端上桌来,就连那矮小的房子都显得大了。屋里黑乎乎的墙壁显得灯光微明。
三哥和我说:我当时就产生了错觉。这不是我的家,我的爹娘么?!我一把搂住张惠,兄弟!瞬间就这样没话了。没法说。我又能怎样帮他呢!我说让朋友给他踅么(找)对象,没一个人给他介绍的。人都说,要在城里要楼要车。我说,那是老婆么?这群丫头都傻呀!去哪儿找我兄弟这么好的人去!
我从没看过三哥流眼泪。可能是酒太烈,也可能是情到浓时,他一劲儿的,仰着头用力眨眼。我知道,他吼不住那两滴热乎的东西。我转身递了纸巾过去。
三哥过去犯过错误,监狱劳改很多年。别说是杀人犯,死刑犯,那就是吃生米的。被人砍的露骨头了,还乐呢。这次真的是难过了。
老家的粮食酒,爹娘给带了很多。依依不舍的送了一程又一程。就这样眼瞅着那土路上的三个人变得越来越模糊不清了。可是,在家就毁了呀!大个儿的酒杯就像装满了三哥的心头恨,被他一饮而尽。而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三哥喝醉了。打认识他到现在为止,他有心事的时候很少。本以为是一顿团圆饭,没想到被他搞成苦情戏了。
我不敢埋怨他什么,因为我认识张惠,也深知那份兄弟情意。三哥喝到兴起,唱过,跳过,还有一次,大冬天的光着膀子喝。这次,他又换了套路了。一头扎在桌子上了。一会儿低声抽泣,一会儿仰头叹气。手里的烟点了又灭了。很多人说自己有朋友,比比皆是。可是这样的哥们儿呢?谁能知我心,无需多言。谁能知我疼,心如刀割。男人好起来,世界上的女人,钱啥的,都成浮云了。我叫来了司机,从外面候着他很久了。目送他们离开以后,我才发现,自己的朋友圈该缩一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