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父亲走了，每逢端午是我很纠结的节日。老家的小弟半月前就来电问，端午节回不回家，我只能说不确定。端午节也是父亲的祭日，一直想有机会顺便回家给父亲祭奠。
只可惜，这个小目标又没有实现。对父亲最美好的莫过于童年的记忆，想起小时候，每逢端午节，母亲和姐姐忙碌着做粽糕，父亲带着我和弟弟一大早去采艾蒿、折柳条，将每一扇门眉上插的满满当当，顺便为母亲折上一大把沙枣花，让整个院落里充满着沙枣花馨香的情景，至今让我回味无穷。家乡的粽糕用油饼代替粽叶，别有风味。离开家乡的这些年，每逢端午，粽糕的美味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也许这是我牵挂家乡、思念父亲的一种情怀吧。
今天是父亲节，一大早醒来满脑子都是对父亲的记忆。也许，这几天忙碌各项目父亲节的活动，把记忆又拉回到十多年前，父亲的影子又历历在目。从前，父亲在的时候，没有父亲节，在寻常日子里，看不出厚爱如山的父亲，父亲对我们的关心，默默无闻，我在成长，父亲在衰老；如今，我已经是孩子的父亲，父亲却成了隔世的云烟。
小时候，不懂父爱，记忆里的父亲总是一张严肃的脸厐。直到父亲突然病倒的日子，仿佛天塌下来，才知道家的顶梁柱是父亲。父亲走的那天，我才惊觉，父子一场，没有更多的交流，有的只是父亲对我的期盼，而我对父亲却是生命里的忽视；记得父亲走的那个端午节，忘不了父亲气若游丝，叮嘱我——照顾好你们的母亲，照顾好家！
父亲走了，母亲就瘦了。每天，她比父亲在的时候起的更早了，把房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后，第一件事先给父亲上一柱香；我才知道，天下没有子女最懂父亲，只有陪伴他走过一生的母亲。
父亲走了以后，我继续在军营里南来北往，学着父亲倔强的样子，风雨兼程，永不停息。如今才懂得，只有在父亲的守望里，子女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时常梦见父亲，永远是一个场景，父亲带着我在门前种树，在田埂上奔跑，在窗外折纸，梦里总有一只纸风车转啊转不停。那时候云淡风轻，我们都相信天长地久，父亲没有离开我们。
听父亲说，他在9岁的时候，土匪来抢庄，十多个家丁也没有抵挡住，他的父亲被活活地烧死在东厢房里，父亲和他唯一的妹妹在他大伯家生活。好在土匪抢了庄，土改时父亲没有被定上地主的成分，整座堂屋被生产队占用当粮食仓库，东院分给了贫下中农，给父亲只留了两间里院的厢房和外院的东厢房。16岁那年，父亲当兵去抗美援朝，汽车还没有过兰州，战争已经结束，他们被拉到张掖，就地整编为公安，守卫张掖百货站，四年后回家乡与母亲完婚；父亲有了大哥后，赶上全国闹粮荒，父亲一个人工作，养活母亲和大哥的压力很大，他给单位写了一封辞职申请，还没有得到批准，父亲带着一家人回到了老家，当起了农民。那些年，父亲在生活困难的时候，靠着拆卖他父亲留下的家产换粮食救济着一家人的生活。父亲的一生很艰辛，父亲的一生很平淡，但父亲的一生很充实。
常常在不顺心的时候，最想起的是父亲。他能在关键的时刻，为了一家人的生存，放弃公职选择做农民，是何等的勇气；正是他的勤劳、质朴，抚养子女长大成人。如今，想起父亲，他总是满头的白发，一夜夜在病床上一遍遍的咳嗽。我一想父亲，眼睛总会湿润；我一想父亲，家乡的麦浪总在眼前起起伏伏。
我曾祈祷，岁月的河还能倒流，把我们带回那年那月。儿时的一切都在，外院桑杏树在，父亲的烟斗在，我的纸风车也在。可是，昨日不可追，我已化作泪。
父亲节，我在远方思念，可故乡已成梦一场。
2019年6月16日兰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