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呓流年】第九章：如厕更衣（四）
袁远歌经过这一晚上的折腾，早已累得不想说话，自顾自地瘫倒在沙发上——再不拉片每日任务便完不成了。然而等荣秋臣将自己打理妥当，移步到客厅之时，看见闪烁的电视屏幕和正在播放的影片，自然又是一阵见鬼见鬼，无比惊恐地鸡飞狗跳。
袁远歌扶着额头，心知不安抚了这个一惊一乍的妄想症患者，只怕自己今晚都别想消停看个片。只得让他亲手抚摸屏幕，讲述电视机成像原理、音响的发声原理和电影拍摄的基础知识，好不容易才让秋臣冷静下来，坐在沙发上一起观影。
片刻过后，便见荣秋臣已经对看电视产生了浓厚兴趣，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盯着屏幕中外国演员的表演，频频向远歌发问。
袁远歌疲软地说：“荣秋臣同学，你的演技着实可以，连我这个导演都服气了。我承认你饰演一个从清朝光绪年间穿越过来的书童，没有一丝破绽，完全合格！这样吧，你别再演了，我俩都能好过些，算你碰瓷成功，我明天便让你在《卿卿》里面演个角色如何？”
“袁公子莫要取笑，我昔日为伶人，后来进了荣府当了书童，句句属实，绝不相欺。公子如若不信，秋臣这便来伺候公子捏肩捶背。”
“还要奉茶洗脚兼暖床吗？”
“……”
“够了，小小年纪一脑子封建糟粕！看来cosplay玩太多也容易带偏三观。”袁远歌望着屏幕中正在放映德国导演Spierig拍的一部科幻惊悚电影《回魂尸的目的地》，心说这个靠着复杂剪辑拼接出的现代派作品，剧情比较烧脑，实在不适合用来给小疯子科普。灵机一动，干脆调到电视剧频道，放了一集《慈禧和她的老情人》，这下秋臣当场石化，更加不错眼地盯着屏幕看得傻了。
“怎么样？清朝的，熟悉不？演得像不像？”袁远歌看着荣秋臣那一脸无比激动兼之复杂的神情，忍不住开玩笑。
“不像！这是谁胆敢妄议皇太后有情人？可是杀头灭九族的重罪！而且公子所放映内容，俱非当时实情，岂可如此荒谬！”
袁远歌看他那震惊的样子浑然不似作伪，似乎有满肚子的史料欲言又止，又似乎在认真担心自己妄议朝政被拉去杀头，不禁哈哈大笑：“老话再跟你说一遍吧，大清亡了！这群人埋地下一百多年了。对于前朝事，我们妄议也好，戏说也罢，在一定范围内都是被允许的，至少不至于杀头灭九族。尤其是影视作品，都是带有野史性质大家才爱看，除了那些个特别较真儿的观众，大多数人还是分得清什么是历史真实，什么是艺术夸张。你瞧瞧你这副表情，演得还真像那么回事，让我演古穿今，我都考虑不了这么周全，服了你了！行了，别这么激动行不行，好像你真见过慈禧似的！”
哪知那人却不肯出戏，回答得一本正经：“自然是见过。秋臣曾为圣母皇太后唱过戏，还颇得她赏识呢。”
“别鬼扯了！你给老佛爷唱过戏？”
“还有母后皇太后和皇上……”
这些宫廷内容自己在《卿卿》的剧本里几乎都没有涉及，这个家伙是做了多少周边功课啊？袁远歌望着荣秋臣一本正经的样子，心中默默吐槽，给点颜色你就开染坊，我就不信了，你假扮光绪年间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一丝破绽！我今晚一定要抓出你的马脚！
仿佛对待一个有趣的游戏，袁远歌一边给荣秋臣继续放电视剧，一边开了手机百科来考教他。哪想到，荣秋臣竟然对咸丰至光绪初年的满清朝庭和皇家之事了如指掌，甚至电视剧中涉及的社会风俗和宫廷礼仪也都能随时指出问题。
“我明白了，难怪你不承认自己是国戏和帝影的学生呢。搞半天你是帝京大学读历史专业的啊，如此清史功底，我自愧弗如。”
“袁公子谬赞。秋臣为伶人时，往来多是皇亲国戚和朝中要员，言谈间不乏涉及朝政之论，秋臣略有所闻。及至入荣府为仆，只因二爷乃朝中重臣，三爷又涉猎广泛，因此耳濡目染，恰巧对袁公子的提问尚能回答一二。”
“你这是死活不肯出戏，就认定自己是荣秋臣了？”袁远歌败了这一阵，突然想到自己费这么大劲实蠢，荣秋臣是什么人，曲台花谱第一名，那就是当时全国最好的京剧演员，自己与其考历史，不如考唱戏。想到这，随手拿着遥控器调出京剧频道，正逢播放《京剧名家选段集萃》系列节目——“来，品评品评这位唱得怎么样？”
没想到荣秋臣听了几句居然激动起来：“不料百年之后，国粹不进反退！”
“这，什么意思？”袁远歌又被他说懵了。
“袁公子倘若要听秋臣实话，你那洋片箱子里装的这位角儿的功力，连我锦玉班小师弟都可以完胜于他。”
“哎呀，虽然我是不太懂京戏，但是你很嚣张啊！倒是唱一段来听听！”
“秋臣向日里别无长技，若论唱腔却无愧于祖宗师傅。”荣秋臣居然脸露些许傲色，回答得相当爽快。“未有余暇开嗓，略唱两句让袁公子见笑。”言罢大方站到远歌面前，张嘴便唱起与电视中同样选段，只是秋臣的声音纤高入云，便如百鸟婉转，又似月朗琴鸣，时而香浓玉暖，时而魂荡肠回，直把远歌听得痴了。
“大晚上的怎么还唱上了！别人家还睡不睡觉！”直听到隔墙邻居一声叫骂，荣秋臣慌忙闭嘴，袁远歌方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
未完待续......
作者：远远歌哥
图源：Pinteres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