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堂老人在《北京的茶食》里写道:“我们看夕阳,看秋河,看花,听雨,闻香,喝不求解渴的茶,吃不求饱的点心,都是生活上必须的——虽然是无用的装点,而且是愈精炼愈好。”
年少时,“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不敢浪费时光,唯恐“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年岁渐长,始知工作学习不是生活的全部,于工作学习之外,我们还要生出点闲情逸致,如此,给平淡的生活添一些滋味,给寂寥的生活加一点生机,给单调的生活增一抹色彩。
若有足够的闲暇,我喜欢旅行。
旅行不仅是新鲜,不仅是长见识,而是真正的放松、放空、放下。平生到过的城市也不少,但,最忆是杭州。
2011年,因爱人在中国美院进修的缘故,我和儿子两上杭州。
初到杭州,应友人之邀,我们一家三口入住杭州城西的圣栖铭庭酒店,一路之隔就是《非诚勿扰》的拍摄地之一——著名的杭州西溪湿地的北门。较之西湖,这里多了些质朴自然。平生第一次,我见到了那么大片的芦苇,欢喜得要命。也是在西溪湿地,爱人为我抓拍下了一组比较好看的照片——返璞归真而不矫揉造作。或许,只是,在他的镜头里,我希望自己是美的,于是,居然就真的有一点点美了。
西湖的美,只有在你温馨从容的时候才那么漓淋尽致地展现给你。我们漫步白堤,徜徉苏堤,坐在画舫里,远山含翠,近水有情。真个是“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
那次的杭州之行我们的时间安排的很紧凑,但心情是悠闲的。我们参观了浙江美院,看了齐白石真迹;我们去了绍兴,到“百草园”找斑蝥,到“沈园”吟《钗头凤》,到会稽山阴之兰亭,在曲水流觞地怀古思幽。我们坐在东湖的乌篷船上,听年迈的船夫唱《越人歌》,不知今夕何夕。
那年的十月,国庆假期,我们娘儿俩又去了杭州。一家三口在一起,在余杭区博物馆,我们看了陈振濂的展览。在虎跑,我诧异在弘一法师的纪念堂后居然是热闹的茶楼。在西泠印社,买了薛涛笺。在河坊街,淘得几本好书。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七年过去了,不知何时我能再到杭州?
若有足够的闲暇,我喜欢写字。
通常是在暑假。
“午睡醒来,在楼下转悠。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在一楼邻居的百草园里里赏会儿花草菜蔬。踱步上楼,开始写字,在团扇上临《草堂十志》。半个扇面未完,已是黄昏。写字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快。”
“今晚,接着昨天来写。抽出一支新的纯狼北尾小楷笔,一如既往地好用。只是,初写,墨有些燥,没有雨天来得熨帖,温润。间或,一滴一滴续茶水,渐渐找到了感觉。明代项穆《书法雅言》曰:书有三要:第一要清整,清则点画不混杂,整则形体不偏邪;第二要温润,温则性情不骄怒,润则折挫不枯涩;第三要闲雅,闲则运用不矜持,雅则起付不肆意。清整、温润、闲雅,实获我心。”
“巫娜的音乐是适合写字时听的。让人入静。”
“昨天下午,写字。皮纸上抄经。心静,无挂碍。得自在。”
“午后,有朋友来访,执意看我现场书写小楷,恭敬不如从命,欣然提笔。前几日写字,得不时往墨汁里续水以保证书写的流畅,今天不用了。再看看笔下的字,仿佛也洗净铅华变得清瘦了。”
“喜欢在雨天写字。雨终于下起来了。喜欢夜里听雨。雨打在窗棂上,心也变得活泛了。勾起深深浅浅的记忆。最享受的还是在微雨的清晨,握一支竹管到砚田漫步。先踱步到书房,在层层叠叠的宣纸堆里挑出合意的纸,不用洒金,不用粉笺,就用躺在最底层的皮纸。这种纸纸质柔韧,纤维细长,洁白如玉。从整刀的纸里抽出一张,瞬间,纸就变绵软了,柔若无骨。墨呢,红星的质感更柔顺一点,普通一得阁浆的感觉多一点,还是用云头艳吧。(顶层之烟,最轻最细,含紫玉之光,乌黑而有神韵,有如彩云般之艳逸,云头艳由此而得名。)用熟稔亲切的极品写卷小楷笔。我珍爱用过的每支笔。他们,让我心静。他们,给我从容。他们,让我明白:人生的好多事,急不得。慢慢来,总有水到渠成的那天。真的,一看到书房里这些宝贝,我的心就有了着落,人,也有了底气。”
“雨不知何时停了,窗外鸟儿啁啾。手握竹管,在绵密的宣纸上书写先哲圣贤的文字,你会觉得他们离你并不遥远,就那么微笑地注视着你。而你那抑扬顿挫的悦动的笔锋仿佛在和他们会话。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喜欢这样的闲适。
或者,如昨天下午约三二知己,陌上花开缓缓归矣。
或者,如同此刻,一杯清茶,不需精致的茶具。有淡淡的音乐流淌,读当年的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