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教室，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凌飞做完了今天的作业，懒洋洋地趴在课桌上，身上暖洋洋地舒服，脑子里胡思乱想。被隔壁班张武卫借去的手抄本武侠小说还没还回来，口袋里也没有钱，路边摊的葱油饼可真香啊，今晚注定只能老老实实回家发呆的了。

    下课的铃声终于响了，教室里忽然沸腾起来，打闹声欢呼声和笑声，学校的沉闷总是在这一刻被消融，同桌的杨威勉力睁开惺忪的睡眼，长长地伸了个懒腰，神神秘秘地对凌飞耳语：“下个月我爸从香港回来，答应给我带还珠楼主写的青城十九侠回来。”说着从书包里拿出作业本，“今天的功课帮我抄一下，我要到我表哥家去打游戏机，新出的游戏叫魂斗罗，你再帮我做一个月的作业，下次我带你去他家一起玩。”凌飞木讷地点点头，心里猜想着青城十九侠的情节。走出教室，同学们蜂拥着朝校门口走去，仿佛草原上一群欢腾的野马。

      张武卫在学校门口正被四五个高中生模样的人围住，其中一个长发飘飘，脸色白净颇为秀气，像个清雅的艺术家，讲话却极大声粗鲁，“老子今天过生日，晚上去西海工人俱乐部跳舞，小子，你是不是要意思意思啊？”旁边的大个子一张黑脸笑嘻嘻的，“爽快点把钱拿出来，晚上带你一起去玩玩。”凌飞刚想走过去，被小胖子杨威从后面拉了一把，“你想找死啊，他们是对面工读学校的，那个长头发的据说动刀子的，我们还是快点溜吧，别忘了我的作业。”凌飞抖了一下肩，轻轻挣脱了被杨威拽住的袖子，随手掏出书包里的铅笔刀，狠狠地攥在手里，径直向张武卫走去。杨威叹了口气，借着一帮女生的掩护悄悄地溜走了。

        见到凌飞走过来，张武卫的眼神猛然一亮，又迅速黯淡下去，“凌飞，我没事，和哥们在吹牛呢，我晚上要去跳舞，你一个人走吧。”凌飞闷声说，“武卫，他们是不是抢你钱？”那声音不像是自己发出的，心跳得厉害，手心里那把小小的铅笔刀已经被攥出汗来。那些工读生舍了张武卫，把凌飞团团围了起来，长发艺术家嘿嘿地笑，猛然抽了凌飞一个耳光，黑大个子也笑，居高临下地看着凌飞，脚下向前走了半步。凌飞只觉半边脸孔火辣辣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左手下意识地去展开右手手心的折叠小刀。一旁张武卫的眼睛红了，突然丢掉书包，一包夺过凌飞手里的小刀，狠狠地捅在了黑大汉的腹部，黑大汉一脸惊愕，雪白的衬衫上汩汩地流出鲜红的血。

      一个月后。

      教室外，杨树上的知了没完没了地嘶鸣，下课的铃声在许多怨念和期盼中响起，杨威抬起睡得半边尽是口水的胖脸，把自己的作业本塞给凌飞，随口问道:"借你那本青城十九侠你看完了没有，看完了赶紧还我，我又得了本金瓶梅，你还想不想看了？"凌飞低声细气地嚅嚅，“两天，再借我两天我就抄完了。”小胖子杨威向来气量宽宏，笑着点点头，默许了，然后擦了擦满脸的口水，把课桌里横七竖八的书都塞进自己乱哄哄的书包。

      校门口又聚了一帮工读生，张武卫赫然其间，凌飞低着头从校门左侧的小门走去，却被张武卫远远地叫住，只好走过去。张武卫拍了一下凌飞的肩膀道，“那次打架之后，我被我爸送进了工读学校。”随手指了指身边的几个学生模样的人，呵呵地笑，“这些都是我哥们，刚进去的时候天天和他们打架，现在我是老大了”张武卫又指了一下凌飞，“叫飞哥”“飞哥！”

     小胖子杨威照例躲在一帮女生后面，想混出学校，张武卫眼尖，踮起脚尖来拿手一指，“就那个胖子，他有钱，把他给我拖过来。”凌飞的心脏猛然抽搐了一下，脑子里又是一片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