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
莫棉端着个大碗坐在堂屋前的石板上吭哧吭哧地扒饭,时不时地还要撇眼望望门口。
白衬衫男孩低着头,齐眉的刘海垂下来,被风吹得松松垮垮。他垂着眼皮,神色莫辨。左手抠住半开的木门,不曾松开过。
女孩显然不满足这种无视。咀嚼的声音更大了,可土豆和茄子不耐嚼,眼看碗要见底了,便一步三挪地晃到了门口。
莫棉跨坐在门槛上,倚着男孩的腿,仰头望他的眼睛,猛然心一慌,仿佛撞进了一潭泉水。
村里的小孩一个比一个野,个个像眼里烧着火的小豹子。莫棉从未看到过那么清澈的眼神,连带着他白皙的皮肤,那么安静秀气的脸蛋,居然是个男孩的。
“你,你吃吗?我给你留了个蛋。”
莫棉把饭碗举过头顶递给他,男孩低头一看,碗底卧着一个金黄的煎蛋,嫩得流黄。
莫爸回家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
沉默,莫棉从未吃过那么沉默的一顿饭。母亲的脸色难看得反常,就像后山雷暴雨前的天空一样。
憋屈的她连嚼鸡骨头都不敢发出声音,平时她吃得可开心了。
莫爸望望池然堆满鸡肉的碗,不好意思地夹了个鸡翅给莫棉。
“莫棉啊,吃肉,别尽嚼骨头。”
“没事的,我喜欢吃骨头。”莫棉终于听到有人说话了,欢快地把骨头嚼得脆响。
“呵哈。”池然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莫棉一脸惊奇地望着他,刚才,是这人笑了吗?
吃完饭就很晚了,两个孩子被打发去睡觉。
莫棉看着欲言又止的大人,好奇死了,便趴在窗户上偷听。
欠债。受伤住院。借住。五个月。
零零碎碎的字眼蹦出来,还没看过太多电视剧小说的莫棉并不能把故事连贯起来。
反正不关我事。不就多了一个哥哥吗?她觉得挺好的。
莫棉从窗户滑落到床上,陈旧的窗户格子上的漆渍黏在脸上痒得慌,她伸手去擦,又感觉没有东西。
半只手臂长的距离,男孩平躺在另一张床上。胸前的被单随着呼吸平稳地起伏。月光打在他的脸上,眼睛下方被睫毛挡出了一小片阴影,脸蛋真是白得透明。
莫棉侧卧看着他,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哥哥。”
池然闻声,也轻轻侧卧面对她,抬手缓慢地抹去女孩右脸颊上的漆黑。
“呵哈。”
莫棉这次,是真的听见他笑了。
安泉村背靠群山,身处洼地,田地还算平阔。又因为没什么矿产,树林茂盛,没怎么被破坏。离县城也近,也就十几公里,人们出行很方便。可终究还是乡下,各种环境和城里相比,真是很大不同。
莫棉早上起来洗脸的时候,就看到池然站在房前的土坡上做操。等到她已经从鸡窝里掏出五个鸡蛋来的时候,他还在做操。
“喂,你到底吃不吃早饭了,饿死我了都。”莫棉气冲冲地跑到他面前。
“这里空气真好。”池然望着面前的桉树林,闭着眼睛大口大口地呼吸。“你看,有雾。”莫棉心想雾有什么好奇怪的,但还是顺着他的手指往上看。
细细密密的桉叶间弥漫着薄雾,轻轻柔柔,朝阳的曦光穿过桉叶和雾织的网,一束一束的光柱泛着金光,晃得人心里痒痒。
“真好看。”莫棉痴痴地抬头望,怎么她以前就没看过呢?
“这是丁达尔效应。”池然对她说。
什?什么?
莫棉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