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们在复习的途中会不会和我一样,有时候会生出一种时间静止的感觉,就像这样的复习的日子永远不会结束,书永远也翻不完,题永远也刷不完,整个人仿佛绣住了,被困在时钟里,随着单摆的起伏,不知道未来到底会通向哪里。
我常常有这样的感觉。不止是复习的时候,还有无数个试图想象未来的日子。
最近的一次是在2017年12月初的某天晚上,我躺在床上,一闪念之间,时光漫游,好像回到七月,有大把阳光去浪费的夏天,我站在东京街头,阳光明媚,人流匆匆。
我突然想起那一刻的我,那时的我想开视频给父母看,因为他们从没有出过国,所以想让他们看看日本,隔着屏幕也好,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没这么做,直到离开日本也没有。
这念头只有一瞬,下一秒,现在的我就开始后悔当时的我没有真的这么做,再下一秒,我忽然开始许愿——三十岁的时候能带他们去一次日本。再过下一秒,我对我的人生产生了某种恐惧,我开始怀疑自己三十岁的时候,没有这样的能力。
我感觉沮丧,我的朋友们已经开始工作,有一些已经结婚,还有一些准备生孩子,而我,单身,靠国家养活,听说材料的工作并不好找,这社会对女性也不那么友善。
我感觉自己被困住了,我开始失眠。
不知道用了多久,我终于说服自己,先睡觉,一切等明天再说,然后我终于失去意识,带着惶然陷入睡眠。
张爱玲说:出名要趁早。作为一个在千禧年前出生的九零后,我好像已经失去趁早出名的机会,连带着一起失去了早恋的机会。
时间不断前进,不带任何情感,一切好像都在飞速的衰败,过了二十的日子,似乎不再新生,已经到达顶峰,要开始走下坡路了。
每次回家父母的头发好像都要再白一点,家的气息好像又沉了一点,猫的毛似乎也没有上一次回来那么有光泽,心里蓦然生出闷闷的酸涩。可是迎上父母的眼神,还是要笑出来。
要怎么办呢?
最近在读《芒果街上的小屋》,这本小说由无数个细小的短篇组成,每一篇里都是平静的叙述,但读着读着,就是觉得难过。大概是这样平静细致的生活,和我这平平无奇的人生有相近的地方吧:小处美好,宏观残酷,但是无论怎样,还是要活下去,从重重黑暗里爬起来,看着光明活下去。
印象最深刻的是《黑暗里醒来的疲惫的爸爸》这篇,爸爸的爸爸去世,主人公看到曾经每天在自己醒来前就已经去工作的爸爸,今天坐在沙发里哭了。她想到自己的爸爸也会死去,她问自己怎么办。
她选择紧紧的抱住他。
除了抱住他,什么也做不了。
那个夜晚困住我的东西又一起涌上来,熟悉并且让人窒息。在绝对的存在面前,人类不过是蝼蚁,只能等待被杀死,要怎么办呢?
“And I think if my own Papa died what would I do.I hold my Papa in my arms. I hold and hold and hold him.”
我又读了一遍这段话,忽然意识到我可能误解了这个句子,并不是爸爸死去的时候,悲伤的“我”抱住爸爸,而是,想到爸爸也会死去的“我”,在此刻,紧紧抱住了爸爸。
时间这只小怪物啊,虽然一直非常努力的往前跑,但是在它到达绝对的终点前,我们还有机会。如果它不跑,也许我们还意识不到,什么是真正重要的呢。
是的,我们都会死,都会化为尘土,但不管如何,起码此刻,还能抱住他,此刻是真实而美好的,以后还有许多欢乐的时光可以一同享用,还有许多可能等待被书写,此后是可以期待的。
这样是不是已足够幸运了?
就在前几周,我终于找到了打败考试月里那种时间凝固的绝望感的方法。
在复习数学物理方程最艰难的时刻,我打开抽屉的第二层,拿出一块最爱吃的饼干,走到隔壁办公室,打开微波炉,垫上两张纸,放上饼干,按下启动键,三十秒之后,我得到了一块热的,夹心巧克力的,甜的,曲奇饼干,吃掉,最后回到自己的座位,拿起笔,继续复习。
不过是几分钟的功夫,我却突然感到整个人生好像得到了某种升华,时间的齿轮好像在耳边嘎吱嘎吱的转起来,操纵齿轮的小怪兽张牙舞爪的样子竟然有点萌。而我忽然生出某种奇异的信心:书会看完的,题也不必担忧,周末是个好天气,考完试我就可以回家,把给妈妈新买的帽子带给她,她一定给我准备了世界上最好喝的番茄汤!
当你觉得压抑的时间都凝固了的时候,停一下,吃一块自己最喜欢的甜饼干,感受一下触手可及的美好,然后告诉自己——现在很好,因为一切都还有机会。
一切都还有机会。
单凭这句话,我就该捂着嘴在数理方程书前偷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