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木
笔名：燕子
当水变得翻滚起来
燃烧着滚烫炉底的是那一块黑木
我记得那块黑木
我记得他
他当年披着暗黄的皮肤
把我的左腿打断了
我强硬得撑着我的右腿渡过了半个世纪
虽然现在我已经不恨他
但是我不能控制我自己
看着燃烧着的火焰
我拿起他
却在犹豫着
我犹豫着整整十秒钟
在把他丢进火焰的最后一秒时
火焰变得暗黄暗黄的
我想起了当年他的主人
想起了那张干枯的歪脸
在他的主人拿起他
要打断我的左腿时
旁边有一块干鲜的木牌
上面写着华人与狗不得入内
我当年就站在那块木牌的旁边
看着那一字一字抽扎我灵魂的字眼
我沉默着
我竟是无力的沉默着
终于有一天我不再沉默
那是我一声惨叫
滚烫的鲜血染红了那块木牌
第二天我来的时候
我没有看到那块刚刚已经被丢弃了的木牌
可我的心情却是沉重到海底
仿佛那几个字眼还在
就刻在我的心脏上
我一呼吸他就狠狠刺向我的心脏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
那握着那根黑木的歪脸
打断的不是我的左腿
他打断的是我们民族的脊梁
但只要我的右腿还在
我的躯体就永远不会倒去
我被打断的左腿就好像是死去的黑暗岁月
忍受着无尽欺凌的岁月
但是我的右腿已经迈向光明
而且我绝不会再让那黑暗的岁月再次笼罩着我
因为我知道只有变得强大起来
才会有选择光明的权利
看着那块黑木渐渐燃烧殆尽
我才明白我活着的谜
就是让这块黑木
带着他的黑暗
在燃烧的火焰中焚烧殆尽
水已经沸腾
我该端着她
走出门檐去
走向我逝去的左腿
我的右腿也累了
我该为她洗一洗了
用沸腾了一会的水
洗一洗吧
再洗一洗吧
广师陈科宇
2019年9月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