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面时，小护士菁菁刚好趁着中午换班的时间在给医院的花坛浇水，她一抬头就看到了他。

他微笑着看着她，说：你好。我叫卓小吕。那天的阳光正好，衬着他的微笑，她都有点犯花痴了。她觉得这个男孩笑起来真好看。她晃过神来，连忙站起来，害羞的说：你…..好，我叫菁菁。

因为这一次突如其来的打招呼，菁菁答应了卓小吕的请求，来到了他哥哥的病房值班。菁菁有想过，为什么卓小吕会叫她？当她问及他时，卓小吕一边给他哥削苹果，一边笑嘻嘻的说，觉得你应该是个好人。

菁菁每次来这间病房，都会看到他和他哥聊得很欢，一个劲的傻笑。她觉得怎么会有一个人可以这么快乐呢。可是有次晚上她查房时，路过他哥的病房，在门口看到坐在床边抹眼泪的卓小吕，安静而又哀伤的看着熟睡的哥哥，那时候才明白他只是在平日里尝试的掩饰自己的疼痛和不安。

一边要微笑的告诉他自己很好，一边又要偷偷舔舐自己的伤口。

那天晚上，菁菁下班准备回家，在医院的长椅上看到卓小吕坐在那里抽烟，晚风轻轻地吹起了他额头的刘海，他看起来特别寂寞，不像平日里嬉笑的他。

小吕。菁菁思考良久，轻轻的唤他。

他彷佛用了很长时间才从另外一个世纪回过神来，抬头看着我，又恢复往日的笑容，微笑着唤我的名字，菁菁啊，你下班了。

他拍拍他旁边的位置，示意我坐下。

你那么晚出来干嘛。菁菁坐下后，就问他。

卓小吕指指身边的一大袋东西，笑着说，我哥睡着了，我才方便出来给他买吃的和用的。

其实小吕，为啥你哥会这样。菁菁小心翼翼的说出她深藏已久的好奇心。

卓小吕没有转头看她，把烟头丢到地上，用脚揉灭它。他好像发现自己没回答菁菁的问题，补上一句，我哥啊，是车祸。还有…….

“还有被人从背后一推。”

“背后一推！”菁菁大声的附和一句，“那…..那个人不是一辈子都活在阴影里？”

“阴影？呵呵。”卓小吕无奈地轻笑。“就在我哥出事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不用怀疑，他现在活得好好的！”

“那你为啥不去报警。警察不捉他吗？那个杀千刀的叫什么名字！”菁菁连珠炮弹的说了一大串话。自知失言后，又默默的闭嘴了。

“那个杀千刀的叫钱哆哆。”卓小吕转过头看她，轻轻地问。“菁菁，我给你讲个故事，好吗？”

菁菁小鸡啄米般的点头。

“卓小离，也就是在病床上躺着的那个人，他是个地摊小贩，本行是卖一块五一个的汉堡包。钱哆哆每天在沿路去学校的时候，会跟他买一个当早餐。

一来二去，两个人就渐渐熟络了。熟络到卓小离知道钱哆哆喜欢吃的汉堡包，不加葱花但肉要多。他每天都捉摸着他路过的时间，提前给他打包好，还细心在袋子里放了张清风牌的纸巾。是他有一次在钱哆哆书包里看到的牌子，他猜想钱哆哆一定喜欢这个牌子。

细节能够成就爱情，一个不加葱花但肉多的汉堡包，一张清风牌的纸巾，就成为了他们花前月下的理由。

爱情刚开始的时候，什么都好，什么都可以不去在意。

他会提前收摊，开着辆老掉牙的摩托车去接他放学，给他带热乎乎的汉堡包。送钱哆哆回宿舍后，他又紧接着回去摆摊。

有时钱哆哆也会直接去找他，和他一起卖汉堡包。

卓小离觉得这样的他们挺好的。他工作赚钱，而他努力学习。他们可以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睡觉一起说梦想。

钱哆哆觉得现在是挺好的，可是还不够。

还不够是怎样的概念。

比如有次他们去本市奢侈品中心逛街，看着那些站在LV的橱窗前咧开嘴笑照相的女人，钱哆哆就特平静的来了一句，你看，有些人一辈子只能站在LV的橱窗前照张相，却买不起这里的任何一件衣服。这样活着还不如去死？

比如有次钱哆哆在刷微信朋友圈时，突然冒出一句，有时候真搞不明白在朋友圈发几千条情啊爱啊的话，矫情得让人恶心的那些人图什么，却顶不上我那个官二代的舍友发一句“我们实习公司人手发一部iPhone5S，下班就剪卡去”。

还比如有一次，他特别深沉的对卓小离说，我想过幸福的生活，有喜欢的人有一份还凑合的工作有家有两个孩子。我想发生改变。可是他转念一想，接着说，那个极力不看好我们在一起的好闺蜜说，恩。也许你能够过上这样的生活。

‘她说的是也许.’钱哆哆说完，又会神经质的掉下眼泪。”

说到这里，卓小吕可能口渴了，从大袋子里拿出两瓶水，一瓶递给菁菁，一瓶打开自己自顾自的开始喝了。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怎么说好呢？如果卓小离是一个对诸事乐观，对未来抱有美好憧憬的男青年。那么钱哆哆绝逼就是一个来告诉卓小离这个世界没有钱就活不下去，而且善于传播负能量的魔鬼。

卓小离有时候觉得挺难和钱哆哆相处的，有次钱哆哆想买一件专柜里的衣服，卓小离和他说没钱不买，他会不高兴。卓小离偷偷的攒钱，买了拿到他手里，他也会不高兴。

他给出的理由符合了处女座刁钻挑剔的性格，他说，为什么就不可以轻易的得到自己想要的，而必须拮据很久，才可以得到一件衣服。

钱哆哆对卓小离说来说去重复率最高的就那句。‘卓小离，你明白吗，一开始和你在一起，这就意味着在阻碍完成我的梦想。’

从一开始什么都不在意，到最后因为钱这个东西，钱哆哆对卓小离充满了怨怼和责怪。

我到现在仍然记得他们吵得最凶的那次。

卓小离觉得钱哆哆有些想法很不对。说，‘像你那样活着，你不觉得已经失去自我了吗？我们应该强调自我。你不能把你那种拜金的价值观强加在每个人身上。’

‘是的，我也想有自我啊。我也想骑一辆单车背个背包到处去旅游啊。我也想天天发微博炫耀我去哪里吃好吃的。可是我现在有很多东西要做，有很多证书要考，有很多试要考。我害怕当我没去上课的时候，老师上课点名了怎么办？我害怕我如果不去努力的话，身边所有的人都考得很好，我却考得不好的时候，怎么办？我也不想努力啊，可是我有的选择吗？

那些官二代富二代，他们只要稍微努力一点点，哪怕他们就是不努力！！因为他们父母的关系，他们就可以轻易的得到很好的教育资源，得到很好的工作单位。那么本身就是草根阶级的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去努力呢？

我认识一个考研教室的女生，早上五点半她是第一个去开门的人，晚上她是最后一个走的人，她可以一整天就坐在那张凳子上看书，不吃饭，啃着饼干度过整个大四。她说，她这么做的原因，就是想她在买东西的时候不用看价格，只要喜欢就买。

我的一个朋友，他是那年高考长春市唯一一个考进港中文金融系的人，四年免学费，公费去英国当交换生。凌晨三四点，当我们在睡梦的时候，他抱着砖头厚的英文文献在做笔记。他在日志里说，他这么努力，就是希望带他妈妈去香港最贵的奢侈品中心，从gucci lv hermes从头挑到尾，随便买。

谁都希望过得安逸些，可是现在的我不可以，如果以后，我身边的人都买房买车了，他们都可以随意的进入任何一间高级餐厅，那时你口中所强调的自我，又有什么用呢？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残酷，我从来都没有选择，只有一条路走到底。真的，从来都没有。’

钱哆哆那时说了一大堆话之后，他看着卓小离一字一顿的说：‘卓小离，我知道啊，两个人在一起是应该一起奋斗。可是我想奋斗的少一点。不用太吃力。我不想我们的话题永远都围绕的钱钱钱。我不想我的梦想就说说而已。’唯独那一次钱哆哆眼眶泛红，却不像以前那样掉眼泪。”

卓小吕顿了顿，像在问菁菁，又像是在问自己。“我有时会觉得奇怪，为什么钱哆哆总是强求卓小离去努力，去争取那些他现在没有的。为什么钱哆哆不直接去找一个什么都有的人呢？这样不是更加省事吗？”

“他们出事那天，是他们去河边游泳，因为卓小离觉得去游泳馆一人十五块钱太贵了。那时候钱哆哆也很不乐意，他觉得一个人要是穷到连游泳馆都进不了，凭什么谈恋爱。

他们游完泳开车回去，走的是下坡路，恰巧那时是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天已经有点暗了，刚好迎面开来一辆三轮车，而且路面又窄，可是卓小离却刹不住车，那时候他的车顺着路势，越开越快。他大吼一声，钱哆哆你给我跳车。

然后钱哆哆就跳车了，他是在推了卓小离的后背之后才跳车的，卓小离和那辆老掉牙的破车就直直的撞上了那辆三轮车，发出了巨大的声响，然后卓小离的后脑撞上了三轮车的尖角。

然后然后……钱哆哆就逃跑了，而那个穷到掉牙的肇事司机根本就付不了全部的医药费，然后就像你看到的，我哥如今就待在这医院里。”

卓小吕说完沉默了很久，又故作轻松的说了一句，菁菁，故事讲完了。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拿起那一大袋东西，他就直径着往医院里走了。

菁菁还没缓过神，突然看到他遗落在长椅上的钱包。她拿起钱包，刚想叫他时。

夹层里滑落出一张身份证。

印着卓小吕清秀的模样，左边名字俨然写着：钱哆哆。

-- --钱哆哆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天。

在那条黑压压的下坡路，看着你后脑勺一直流血，我哆嗦得什么话都说不上来，跌坐在地上，一直掉眼泪。

那个肇事司机，叫我一起上车去医院时，我却逃走了。

那时候，觉得挺讽刺的，什么山盟海誓至死不渝，在看到你满头冒血的时候，我却逃跑了。

我妈知道这事后，就不让我出门了，她很强硬的告诉我，似乎又在安慰自己，这件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小离，我总能断断续续的听到你的消息，你入院了。那个肇事司机穷得一贫如洗，根本就交不起医疗费。你因为延误入院成为植物人了。卓小离这种没爹没娘没钱的人，医院已经在想办法把他扔进孤儿院自生自灭了。

为了不招惹到这场事故，为了不因为这件事故出一分钱。我妈几乎把我软禁了。

可笑的是，我也没想逃出去。

就为了这场爱情，就得搭上我一辈子去照顾你。对不起，这种戏码只适合八点钟黄金档的肥皂剧。

我钱哆哆做不来这样的事。我还有大好的人生要过。

早知道就不去买你做的一块五一个的汉堡包，早知道就不和你这个摆路边摊的穷光蛋在一起，早知道那天就不坐你那辆连刹车都不灵的破摩托。

早知道早知道…….如果早知道，现在我就不用天天晚上做噩梦，循环不断地被满头血的你吓醒，我永远都忘不了那时候你躺在路边，绝望的看着我，嘴巴张张合合，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总是在惊醒过后汗水沾湿我衣服时，才有那片刻深入骨髓的疼痛。

我亲爱的卓小离不会动了。他再也不会做汉堡包给我吃了，他再也不会开车载我回家了，他再也不会和我吵架不会把我整个人抱进怀里。

卓小离，如果那时候我没有半点犹豫，争分夺秒地抱起你上车直奔医院，也许现在你还能活奔乱跳的出现在我面前。

卓小离，也许是报应吧。我最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总是随时随地的昏睡过去，醒来时，有时一天已过去了一大半，有时过去了好几天。最严重时，听我妈妈说，我昏睡了整整1个月。

那个时候距离你住院也有1个多月了，在我睁开眼的时候，我看到我妈眼眶红红的看着我，她强忍的泪水，笑着对我说，孩子，妈让你去……去看卓小离。

当我惊讶于她态度的变化时，我又不合时宜的昏睡过去了，可能是我害怕怎么开口拒绝她这个好意，可能是我害怕再看到你，也可能是我天性如此，每到紧要关头，我就特没志气的想逃避。

这一次的昏睡，我觉得时间很长很长，感觉我身体越来越轻，好像…….好像我的灵魂飘起来一样，我总有一种感觉我可能再也醒不来。

卓小离，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我希望我一辈子都不要再醒来。

卓小离，其实我想对你说，我特别后悔当初听你的话，叫我跳车，因为我对你的后背那一推，造就了你今天这样的地步。

卓小离，我恨不得我去死。

-- --卓小吕

还好那个小护士没有继续问我，既然那个开三轮车的肇事司机那么穷，那接下来那么昂贵的医疗费用是怎么来的呢？

在第一次亲眼看到你躺在病床的时候，在我脑海里，首先冒出来的念头，不是你到底有没有康复的可能，而是，怎么可以尽快拿到更多的钱来治你的病。

来钱快的方法，我唯一想到的，就是到黑市出售我的人体器官。

想想真的挺可笑的，每次钱哆哆看到那些以各种眼花缭乱的乞讨方式要钱的乞丐，都会不屑的说，要是真的想钱想疯了，为啥不直接进医院卖个肾，二三十万，都足够在小县城买个小套房，做些小本生意了。

没想到，一语成谶。现在的我真的是想钱都想疯了，真的觉得这就是个绝好的办法。

我一直在网上搜索这方面的信息，也联系过几个买家。可是我在某天看到了cctv播出了关于黑市买卖人体器官的报导，在黑市卖掉一个肾是2万到3万，他们再转手给医院，却是32万以上。翻了不止十倍。

看到这则信息之后，我就犯愁了，自己如何可以直接卖给医院，又不犯法呢？

有些时候，你真的要感谢天意。

那天，准备去给你的保温壶装些热水，走在医院的过道时，看到一个女人哭得撕心裂肺，瘫坐在地上，她的丈夫都扶不住她。她口里一直念叨着一句，医生救救我的孩子，他还那么小。

好奇心作祟的我，询问了就近的护士，得知她年仅17岁的儿子是尿毒症晚期，如果不在近期换肾的话，就会马上丧命。

我那时不假思索的对那个护士说，要不我去做一下换肾配型，看合不合适。

这一句我没抱多大希望的话，却让以后的一切以我始料不及的速度发展着，医院很快的为我安排血型、多项HLA抗原配型，最后的结果是配型成功了。

看着站在我的面前的那一对夫妇，他们眼睛里都是抑制不住的欣喜，当他们要开口说谢谢的时候，我抢先打破了沉默，“叔叔阿姨，我有一个请求。”

我停顿了一下，看着他们。我清楚的看到，那个母亲表情错愕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欣喜的神情。点点头，示意我接着说。

“你们愿意给多少钱。”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有表情，手指头不自觉的揪着衣角。或许是因为害怕，一直盯着他们。

“你看，阿姨给你60万可以吗？”那个母亲看着我，深怕我不同意。

我点点头。

卓小离，那时我心里在窃喜，这笔买卖我赚了，比新闻联播给出的数据，翻了一倍。

然后就那么水到渠成的进行着，事后才知道那对出手阔绰的夫妇，是我们当地的高官，难怪会那么顺利，连亲属签字的环节都可以直接忽略。

卓小离，那天做完换肾手术后，我一个人躺在病床，当眼睛睁开时，我发现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但是我却不难过。真的，我比谁都开心，能够帮助别人活着，又有钱治你的病，而且我还能活着，多好啊！

那时候你还问我，我这几天怎么总是穿着病号服来看你。我撒谎说，偷来的，这样在医院里进进出出比较方便。你看着我，是以往那副奈何不了我的苦笑样。

我看着你的笑容，我就在想，卓小离，终于有钱治你的病了。

-- --卓小离

照顾我的护士，每天来的时候都骂骂咧咧，我想过不了多久，他们可能连供氧机都会拔掉。

我有时候会埋怨你为啥不来，可是想深一层，当初你钱哆哆和我在一起就承诺过，如果真有什么付不了钱的重病，我俩互不拖累对方的前程。

一天一天的过去，逐渐的接受我全身动不了的事实。我本以为我会哭会大闹。可是我突然觉得我这样做毫无意义，因为我没有亲人，如果我一旦发疯，让医院失去仁慈和忍让，我这种付不起医药费的穷光蛋只能扫地出门。

我现在终于明白，年纪轻轻的你，对金钱那么渴望是有道理的。可是太迟了，因为我却在我浑身动弹不得，遭人厌恶，且你又离我而去的时候才真正懂得你那时说的道理。

你还是来了。你一直都不承认，可是很多时候你真的是刀子嘴豆腐心。

之后的每一天，你都来，只是我觉得奇怪的是，每一次你来，都叫我哥。

但是我也不大理会。只要你能来看我，我就感到开心。

你帮我擦身，活动手脚，清理排泄物。给我读报纸，帮我梳头。和我讲以前好笑的事情。

只是那些以前的属于你我时光里的主角从钱哆哆，被你偷偷的换成了卓小吕。

我会奇怪你为什么偏执的把钱哆哆那个名字隐没，曾经有一次我不自觉的唤你，钱哆哆。你性情大变，对这个名字是无比恶毒的诅咒，希望我这辈子都不要再提起他。最后我选择微笑的点点头。

也许就是因为你钱哆哆做的事情都有你自个儿的原因。而我只要选择相信你就可以了。

我清楚的记得当你提着装满热水的保温壶回来的那天，你就开始鲜少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当我以为是你厌恶了和我相处的日子时，你又像变魔术般的穿着病号服出现了。我隐约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可是你嬉笑的表情，一下子又把我的疑问糊弄过去了。

我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到最后说话都变得吃力。最近有一次我和你说着说着，却大口大口的吐血，把你都吓哭了。

你那时候一边帮我擦身上的血，一边哭着说，卓小离，对不起啊，是我害了你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啊。我是坏蛋钱哆哆。对不起啊。

你一直哭，就像从前一样，受不住难过就会掉眼泪的小孩子脾气还是没改。

钱哆哆，你知道吗，就在你消失的空隙里，你妈妈来找过我，她憔悴了很多，她和我说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她说你生病了。在医学上叫做精神分裂症。

然后有些答案就轻易的被揭晓了。

知道了你为什么固执地叫自己卓小吕？源于你无比憎恨那个选择逃跑，和用手推我向前开车的钱哆哆。因为憎恨，所以你觉得钱哆哆没有资格再来到我的身边。

你渴望变成了卓小吕。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是卓小离的弟弟，他可以憎恨钱哆哆，他可以用一个合适的身份待在我的身边。他不用为那一次狼狈的逃跑埋单。

可是亲爱的，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也没有资格怪你。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你一直叫我要把那辆老掉牙的车换掉，可是我却因为没有钱，就一直嘴上敷衍你说好。刹车坏了是因为车的零件老化，和你没有关系。如果你不推我，你就会因为我曾经自以为是的不听劝告，而付出你的生命。这本就是我应该承受的。

有些细节我应该一早就知道的。比如你到来之后，再也没有医院的人来赶我走了；比如那个骂骂咧咧的护士被调走了，换成了现在这个可爱的小护士；比如药物会很准时的送到，医生会定期来复诊。可是我却选择统统忽视它了。

钱哆哆，你这人不会撒谎，一撒谎就装疯卖傻的伎俩，我早应一开始就识破的。

我追问了那个新来的小护士，我知道了你穿着病号服的小秘密，但是我选择不去揭穿你的谎言。因为你怕我不开心，对吗？

我每次看到你笑嘻嘻的表情，看着你若无其事的照顾我，我就想哭，可是我忍着。我只敢在夜晚，看着你沉睡在沙发上的时候，才敢偷偷的哭泣。

我以前觉得过去的我们在一起挺好的，可以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睡觉一起说梦想。我一直把你说的那套【没有面包就没有爱情的理论】选择性的忽视，却不得不在今天这样的境地里深刻而痛苦的明白到，没有钱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情。

出卖你自己的器官，来保留我苟活的权利！

钱哆哆！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我有多愧疚！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这个穷光蛋害成你这样。对不起。

对不起，让你一直活在阴影里。

对不起，和我在一起，痛苦远比快乐来的更多更深刻。

可是，亲爱的，请原谅我的自私，我想一直假装不知道，那样你就会陪着我，到我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