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检查的时候,我梦见了那只小象,它从海的那一头回来找我,它长大了。”
结尾何山青对悄悄说的这句话,足以表明他已经开始释怀,原谅自己了。我觉得那头叫“欢欢”的小象,就是何山青自己,他们一样孤独,有着不愿提起的痛苦,排斥与他人接触。提起往事,就像是把自己的表皮撕开,露出血淋淋的的伤口来。
其实一开始,我是不喜欢何山青的,因为比起悄悄的纯粹,他实在是显得过于冷漠凉薄,他不愿意去参加母亲的葬礼一事令人齿冷。他的心中仿佛藏着困兽,在咆哮撕裂自己,甚至在伤害那些关心他的人。
而悄悄不同,那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呀,初见时留有齐耳短发,苍白的皮肤,单薄的身体,抱着一个叫咕噜的泡菜坛子,莫名地给人一种干净清爽的感觉,如同夏日的清泉,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
我由衷地赞叹作者大大塑造人物的情境感。悄悄说自己眼睛快要看不见的时候,我是有些心疼的,多好的女孩啊,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呢。她会在膝盖磕破,食指划了口子之后,一声不吭;她会在为何青山剥虾时把它们码得整整齐齐;她会把无辜死亡的小鱼埋在溪边的空地;她会采那开着白色花朵的中药为何山青熬制治疗噩梦的汤剂;她会为何山青在萤火中跳舞,会在起居舱里为他唱那首《夜空中最亮的星》……
好吧,综上所述,她都是为了何山青。不过这也导致了我重新读了一遍这本书,我发现了何山青的变化,然后注意到了我忽视的东西。
比如说,那三个小孩是何山青的侄子,他们是他姐姐的孩子,喊他舅舅,甚至在不久前他们还一起去了游乐园,他们在海边玩埋沙的游戏,因为母亲的呼喊,他没有看好孩子,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看到何山青推开了他母亲的那一刻,我是看不起他的,因为他的懦弱。怨恨别人确实是比怨恨自己容易,但这样能够对母亲口出恶言的人也足够令人不喜。
他的姐姐狼狈赶来,气氛之下扇了他几个耳光,说他是刽子手,确实,他的确是刽子手,是他间接害死了孩子们。照片散落在海滩,那样的场景,成为他一生的梦魇,午夜梦回时,看到孩子甜甜地喊他舅舅,他又如何能够原谅自己。
他最终在自我放逐中,选择了自杀,那条船开往的是他的故乡,也是他给自己找的归宿,他噩梦的源头,一切错误开始的地方。
但是何山青一个将死之人的内心却又有着一份善良,藏在他冷漠坚硬的外壳之中。无怪乎我喜欢悄悄,那个女孩给小象号带来了温暖,也给何山青带来了救赎的光。
书中有几处我的印像很深刻,何山青听着醉酒的悄悄絮絮叨叨地说着往事,悄悄并不怨恨她的母亲,因为悄悄的奶奶告诉悄悄,要恨可以,但要学会原谅。我仿佛在那一刻看到了小女孩清亮的眼眸,似乎有什么碎了。
那个雨夜,何山青在暴风雨中怒吼,还有他曾在听到悄悄的歌声后陷入安眠,他曾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已经走了当然是无人接听啊,但就是让人潸然泪下。哦,对了,还有何山青从悄悄死去的咕噜里拿了两个萝卜,放了盐和酒,用宽口的酒瓶封起来。还有何山青会去找失踪的悄悄,即使那半人高里的草丛可能会藏着很多危险。还有何山青送给悄悄的鱼,送了两次。还有把悄悄放在灯塔,还有给悄悄留下存款,独自一人去面对死亡。
何山青带悄悄买衣服的那段,让我有点想歪了。悄悄说要成熟的衣服,想要年龄大个二十岁,我有一种“君生我未生,我生君以老”的感觉,觉得好悲啊。
我想起了悄悄那凄厉呼喊着不要丢下我。哦,对了,那个雨夜,悄悄抓住绳子在地上拖了几米,擦伤了大腿,只是为了让何山青不要丢下她,太感动了。
结尾何山青放弃了自杀,原谅了自己,带着悄悄去看海,让我觉得很美好。我似乎看到了在凤凰花开满的小路尽头,悄悄依偎在何山青怀里,听何山青给她讲述大海,呼吸着海风的腥咸,偶有几只海鸥在空中一上一下地翩飞。
小象长大了,悄悄也救赎了何山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