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快乐,我的青春。

这个标题我足足想了两个小时,听了网易云推荐的一整张歌单,脑子里蹦出了各种稀奇古怪的词语,但最后我还是用了这个,前几天我还重新看了一遍《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对于电影结尾的这句话,仿佛有了更深刻的感触。

有时候我们偶尔怀念的,不仅仅是一个人那样简单,而是一段闪闪发光却又不可复制的时光。

我从未想过我的老同学中第一个告诉我结婚喜讯的会是他,收到短信的时候我有些惊讶,过后的心情就像石子投入湖面,激起的只是短暂的涟漪,新婚快乐,我说。

回想起来这应该是我们高中毕业这几年第一次聊天,事实上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高三毕业的散伙饭上。如果电影画面定格于此,六月中旬的阳光并不刺眼,饭店里所有人都勾着肩说着离别的话,玻璃杯碰撞的声音,时不时的抽泣声和豪言壮语交织混杂,烘托着悲情感伤的气氛,而我们却端着各自的酒杯,沉默的低着头,我有些慌张撕着手里的餐巾纸,他眼眶湿润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一句再见就起身离开饭店,这就是我们最后的情节。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只是一场最后的告别式,没有拥抱也没有握手,说了再见平淡的转身,但又好像很特别,初恋之间的告别式,夹杂着对整个青春的缅怀,和对曾经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人的祝福。

我从不以“第一次恋爱”为标准定义初恋,我始终认为“给你第一次恋爱感觉”的人才能称之为初恋,所以千帆过尽后,我想以“初恋”的身份记录他,以及我们平凡却深刻的青春岁月。

在我过往所写的故事里,从未有过关于他的只言片语,但如果哪天我要把自己的人生写成一本书,他却是不可磨灭的存在,有个词叫“举重若轻”。“青春是段跌跌撞撞的旅程,拥有着后知后觉的美丽”,这两句话足以涵盖我们所有人的少年心事,正在经历青春的我们从未认真思考过出现在你生命中的人,他们带给自己的究竟是欢乐还是伤痛,这份心情究竟是甜蜜还是苦涩,而当我们终于能准确的描述这一切时,青春早已过去。

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悟,大概是世界上最遗憾的事情了吧,成长就是这样,你未必会得到什么,但一定会失去什么,很多当时只道是寻常的平凡小事,却成为内心深处最值得纪念的伟大时刻。

从昨晚你们就在群里吵着要我讲故事了,昨天我写了一半,越写越觉得幼稚好笑,很多情景无法在脑海里完整的浮现,很多情景当时较真到不行现在却根本无法理解到底在计较什么,这只是一个很平凡的故事,也许是千万个“你和他”的缩影,也许只是我们人生中最微不足道的过往。

好在写流水帐是我的长项,在还没完全忘记之前,有关那些夏天的故事,我还想一一道述给你听。

2010年8月的青岛正经历着连绵不绝的雨季,将晴未晴的天空永远藏着深深浅浅的雨水,道路两旁的房屋建筑和花草树木在雨水的冲刷下,都是很鲜艳的色彩,红瓦绿树生机勃勃,像十八岁的我们。

我记得当年大火的歌曲是《贝多芬的忧伤》和《素颜》,火星文还没有完全退出时代的舞台,每个女生心中都有一个自己的慕容云海,而所有的男生对心仪女生的表白方式,还是送德芙巧克力。

那时候的我刚上高一,留着当年很时髦的沙宣短发,刘海介于眉毛和眼皮之间,牛仔裤配板鞋,脸上唯一的化妆品就是无色润唇膏,和千千万万青春期的女生一样。由于连日的暴雨,学校取消了军训改为了自习,那几天大家都无心学习,忙着跟新同学打交道笼络感情,我的同桌是一个性格很温柔又腼腆的女生,笑起来有很好看的梨涡。

他坐在我斜后方的位置,也跟他的兄弟们热火朝天的聊着,但是我们却并没有交流,甚至我都没有仔细看过他一眼。最先开口搭讪的是他,在某次晚饭回教室的时候,他路过我身边,敲了敲桌子,我抬起头诧异的看着他,他拿起我面前的笔记本说,原来你叫XXX啊,这是我的名字。

然后他用圆珠笔在本子上飞快的写着,把他的名字写在我的名字旁边,这样的举动让当时的我感到气恼和反感,但他不以为然,还是每天在路过我身边的时候故意用手肘撞我,或者从身后用纸团丢我,我搞不懂为什么所有男生吸引女生注意的方式都如此幼稚。

最后我忍无可忍,走过去拍醒正在睡觉的他。

“你到底想干嘛”,我一本正经。

“喜欢你,想追你”,他抬起头笑笑。

“哦,我不喜欢你”,我秒回。

“哦,知道了”,他又低下头睡了。

我以为这场无聊的游戏就此终结了,但没想到从那以后他对我的“无聊搭讪”变本加厉,送巧克力送雪碧送麦丽素以及…泡椒凤爪(原谅我把自己写笑了),每次吃完饭回教室,桌洞里总会塞着各种各样的零食,我不想吃,就都便宜了我同桌,我感觉她的体重飞速上涨有一半是我的功劳。

现在回想一下,我的冷漠也许并不是因为我对他没有一点好感,而恰恰是因为有那么点好感,所以总是要装作高高在上的样子,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嘛,也许是很矫情很造作,但不可否认那是最真实的初恋心情。

这样幼稚的把戏一直持续到开课后两个月,我和他的对话也仅限于“别烦我”“离我远点”“你怎么这么讨厌”,同时我也很奇怪,无论我用多直接的语气拒绝他,他见到我的时候还是傻笑着,无论是在教室里,走廊上,跑早操的时候,但凡目光相对的瞬间,他都能傻笑着对我。

那时候他对我的好路人皆知,在一起一年半的时间里他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事,帮我买早饭,帮我接热水,帮我交作业,帮我改卷子,甚至冬天的时候他会把小笼包子裹在羽绒服里带给我,他总是能很贴心的在换季的时候给我准备好感冒药,在我晚自习打瞌睡的时候为我冲好咖啡,这些琐碎的小事在他看来就是很重要的事,并且他从不觉得厌烦为我做这些。

除此以外,无论多晚他都坚持要把我送到宿舍门口,我们高中对于早恋的监管是很严的,所以很多时候他只能跟在我身后走着,一直到我回到宿舍亮了灯从窗户跟他挥手,他才离开。印象很深的一次是那年冬天下暴雪,他把两件外套都塞给了我,自己只穿着一件单薄的毛衣站在宿舍门外,当我回头看他的时候,他正站在昏暗的路灯底下瑟瑟发抖,一边哈着热气一边冲我笑。

我眼睛红了很久,但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感动,现在想想或许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可以不计回报的对你好,只不过我们都未曾珍惜那样的岁月。后来分开的时候他跟我说,我跟在你身后走了四百天,但你从来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我现在能清晰回忆起来的,大部分都是美好的情节,比如我们写交换日记,趁老师不注意偷偷穿情侣装,上体育课的时候偷跑到树林里摘草莓,语文课上我起来念作文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晚饭过后我总是绕远路回教室为了看他打篮球。

真的很简单,谁都没有想过以后,仿佛日子就应该一直这样走下去,所以我们的分开就显得有些天崩地裂。他是典型的天蝎座,占有欲强到让当时骄傲的我有些害怕,他禁止我跟任何男生说话,包括我同桌和后桌的男同学,如果被他看到我跟哪个异性有说有笑,他就会立马翻脸,为此我们隔三差五就会爆发一次激烈的争吵。

说争吵其实也是不恰当的,因为大部分时候都是我在沉默,他在逼问,他反复的询问我跟每一个男生的关系,反复确认我究竟是否在乎他,但当时的我并不削给他任何回答,他越是急迫我越是淡定,有时候他的脾气暴躁到会把桌子上的书通通推翻,就连我们教室门口的消防栓都被他踹碎了两个。

很多年以后我学到了一个词,叫“安全感”,于是我才彻悟原来当时在我眼里那么没有风度没有气度甚至有些孩子气的他,不过是因为没有安全感,而他不安的源头是因为我的“骄傲”和“太自我”。有时候我们应该把那些难以捉摸的情绪交给时间去印证,那样我们就会明白,其实有的人在你面前笨拙、幼稚、甚至滑稽可笑,不过是因为他们在认真的喜欢着你。

我们的分开成为我们班当时轰动性的大新闻,我的朋友和他的朋友轮番来劝和,但我的性格决定了我势必不会回头,更不可能低头,我把他买的早饭扔进垃圾桶,把他写的一张又一张纸条撕碎,我并不认为我有错,甚至我从未想过要为我们的分开负一丁点责任。

后来纠缠了许久,也许是他也累了吧,我身边再也没有他的打扰了。他舍友告诉我,他开始抽烟开始喝酒,开始逃课开始跟着学校里的不良青年胡混,有次晚自习下课我看到他站在路边扶着树吐,我想走过去问候一声,但自尊心驱使我像陌生人一样经过却没有回头。

我不知道年少的我们究竟哪来的这么多劲头彼此折磨,无论内心多么汹涌外表看上去还是如此冷漠,也许是因为那时候的我们并不知道该用何种方式证明我们的爱情,我不懂爱,他不懂如何表达爱,最后只剩下分开这一种方式来证明我们幼稚的爱情,成长一定要这么痛吗。

我们再也没有任何交集,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我们就像陌生人一样,在走廊上迎面相遇眼神也并不会稍作停留,在同一个文科班也并不会再互相问候,或许我们都心知肚明,在这场关系里,要么携手同行,要么再无关联,这样的结局才对得起我们付出一场。

成年人的感情里都是“买卖不成仁义在”,就算做不成恋人还能彼此寒暄问候,但太过年轻的我们总是把“在一起”和“分开”看的无比重要,在一起意味着永远,而分开则表示着诀别。

他做过最令我感动的一件事,是在我们分开半年多以后,有次我被隔壁班女生欺负了,他二话没说直接杀到人家班里,威胁说,你再找她麻烦,我让你从这个学校消失。彼时我正在教室看书,听闻这件事后心里犹如霹雳,要知道这半年里我们就像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我以为他早已不再关心我的消息,但没想到他仍然会为了我奋不顾身。

我没有和他说谢谢,因为我不知道如何开口,但如果时间倒流,也许我会换一种方式面对他吧,放下自以为是的偏执和不可一世的骄傲。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有义务对你好的,如果一个人肯为你做无数件平凡但温暖的小事,你应该心怀感激。

后来他恋爱了,分手了,又恋爱了,又分手了,我总是能听到关于他的消息,一直到高考后,我们都未曾说过一句话。散伙饭上我喝多了,拉着同桌的手说,我们自以为得到了什么,但其实一路都在失去,因为青春里最痛彻心扉的一堂课就是,用失去学会珍惜。

散伙饭接近尾声,我一个人坐在角落看着人声鼎沸,他端着杯子在我身边坐下。

“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喝一杯吗?”他笑着说。

“为什么?”我问。

“因为你是我整个高中,最重要的人。”

我忽然很想哭,但眼泪却没有掉下来,我喝完杯子里的酒祝他前程锦绣,他挥了挥手说一帆风顺。

这就是整个故事的终结,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他也从未出现在我们的同学聚会上,空间里时常能看到他的动态,但彼此再无问候。

故事讲完了,其实我心里并没有多少波澜,脑海里浮现的画面更多的是一中的蓝天白云,绿树湖泊,以及一张一张清晰又模糊的脸庞,和一段一段纯粹又缤纷的花样年华。

初恋之所以刻骨铭心有时候并不在于那个人给与你的回忆是否快乐,而是他贯穿了你整个青春的旅程和很多难以忘记的故事,你们见证了彼此的成长,从无话不说到分道扬镳,尽管残酷但又真实,尽管痛心疾首但又无比深刻。

青春的遗憾在于那些未说出口的话我们早已来不及说了,比如我始终没有跟他说一声谢谢,谢谢你曾喜欢我,或者说一声抱歉,抱歉我曾伤害过你。但没有遗憾,青春也就不再完整,千帆过尽之后,那些懵懂无知的心情早已褪去,我们也已经学会如何珍惜现在拥有。

再见,不负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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