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刷微博时，一个几天前的帖子吸引了我的注意：
【如何巧妙地让上班的大女儿少吃一顿晚饭？她太懒了，要好好磋磨一下。】
评论不多，有一条回复是:【掐着她下班的点，带小女儿出门逛街吃饭，让她回来只能吃闭门羹。】
楼主不仅点了赞，还回复:【妙！这几天就试试！】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操作怎么跟我妈最近一模一样？
我点开发帖人的主页，IP 地址一样，头像更是我上周刚送她的那条真丝丝巾。
下一秒，微信弹了出来:【我和妹妹在外面吃，晚饭你自己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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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看见帖子里写她觉得女儿懒，天天磋磨她。
我想应该不是我妈。
我是工作忙才给了我妈几千块钱让她帮我做饭。
我点开微信，打开和我妈的对话框打字，
「妈，晚上我回去吃饭，买点你爱吃的虾？」
过了十分钟她才回：
「不用了，我带你妹妹在外面吃，你自己解决吧。」
我还是不死心：
「你们在哪吃？我下班了，直接过去找你们。」
这次她回得很快：
「都吃完了，准备逛小吃街，你过来干嘛，人那么多。」
我看着那行字，感觉眼睛有点花。
我退出和我妈的聊天，直接发语音给我妹，「妹妹，你们在哪个小吃街呢？我请你们吃烤肉。」
妹妹几乎是秒回。
「姐？你真要请我吃烤肉啊？」
「当然，想吃什么都行。」
「可是我们不在小吃街啊。」
「我们刚从万达出来，妈说今天不想给你做饭，让我陪她出来逛逛。她说你自己知道饿了去买汉堡吃。」
不想给我做饭。
原来是这样。
不是不想做饭，只是不想给我做饭。
我靠在椅子上闭上眼。
我想起我上高中的时候。
学校食堂的饭菜很贵，我为了省钱每天只吃两个馒头。
饿得皮包骨头。
省下来的钱一分一分攒起来，几个月后等他们从外省回来时交给她。
她拿着钱，会摸摸我的头。
「还是我女儿懂事。」
硬生生饿坏了胃，现在吃胃药她却骂我上学不好好吃饭，只知道折腾人。
以前我觉得只要我做得够好，够听话她总会看到我的。
总有一天，她会像爱妹妹一样爱我。
我一直在等那一天。
现在我明白了，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我拿起手机，删掉了和我妈的聊天记录。
也删掉了心里那个还在乞求她爱我的小孩。
行。
既然不想给我做饭，那就不做了。
以后都不用了。
2
我忽然想起刚上班那会儿，第一个月工资到手三千块，我没多想就给她转了两千。
她电话立马就打过来了，声音里全是藏不住的笑意。
「哎呀我女儿出息了，都会赚钱了。」
她嘴上说着「你自己留着花，妈不要」，可那边传来的收款提示音，比什么都诚实。
那段时间她一天能给我打三个电话，反反复复就是问我有没有好好吃饭，工作累不累，生怕我被同事欺负。
我当时真的觉得，我妈是爱我的。
后来我升职加薪，工资涨到一万，我每个月给她转的钱也提到了三千。
但她的电话却肉眼可见地变少了。
偶尔打过来，也只是提醒我妹妹的补习班该交钱了，或者念叨着我爸的手机太旧该换个新的。
再后来我换了工作，月薪两万。
给她转的钱也变成了五千，她连一句关心的话都懒得说，每次只是沉默地收钱。
有一次我给自己买了件一千块的大衣，她知道后脸立刻就拉了下来，质问我花钱怎么这么大手大脚，不知道省着点。
我想了好久才明白，她的关心一直都是有价码的。
我盯着手机外卖软件的界面，上面是日式烤鳗鱼、澳洲龙虾，还有战斧牛排。
全都是我以前从来不敢点的东西。
今天我一口气点了三份。
外卖送到后，我把它们一样一样地在桌上摆好。
拍了张照片发到朋友圈，配文是犒劳一下辛苦的自己。
不出五分钟，我妈的评论就来了。
「哟，发大财了？一个人吃这么好，也不知道心疼一下你家里人。」
我直接在下面跟了一条自己的评论，我挣的钱，我配。
发完我就把手机倒扣在桌上，专心开始吃。
牛排虽然有点凉了，但我还是把它吃得一干二净，完全无视了在桌上疯狂震动的手机。
不用看也知道，那是她打来的。
我甚至能想象出她好像就在我耳边吼，「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敢这么跟你妈说话！」
就是这个语气，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那年冬天雪下得很大，七岁的我口渴想去倒水喝。
因为家里的杯子放在高处，我只能踮着脚去拿，结果手一滑杯子就掉在地上摔碎了。
她从里屋冲出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直接把我拖进了院子里。
她命令我站在那儿反省，不知道错就不准进来。
雪花落在我的身上，冰冷刺骨。
我哭着喊妈妈我错了，可她理都没理转身就进了屋，关上了门。
我不知道自己在外面站了多久，只记得后来是爸爸下班回来，才把我从雪里抱了回去。
那时候，我的脚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
几年后，五岁的妹妹在屋里疯跑，砰的一声就把桌上的汤碗给撞翻了。
滚烫的汤洒了一地，碗也摔得粉碎。
我妈的反应却和那年截然不同。
她像箭一样冲过去抱起妹妹，嘴里喊着「宝宝有没有烫到」，一边手忙脚乱地检查她的手脚，满眼都是快要溢出来的心疼。
妹妹被吓得哇哇大哭，我妈就抱着她轻轻地拍背，温柔地哄着，「不哭不哭，一个碗而已，碎了就碎了，只要我的宝宝没事就好。」
我就站在旁边，看着地上的那些碎片。
它们和当年我打碎的那个杯子一模一样。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祈求有一天妈妈能这样爱我。
我收回思绪，手机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
我拿起来，直接按了静音。
我把最后一口龙虾肉塞进嘴里，慢慢地嚼。
肚子感觉要撑爆了。
龙虾也没那么好吃。
3
那一天过后我们就陷入了冷战。
这天我下班推开门，就看到我爸正在拆我的书桌。
桌腿已经被卸了两条，我那盏为了画图特意买的护眼台灯，被随便扔在地上。
我妈站在旁边，像个监工指挥着我爸。
「轻点，那桌子还要给你妹妹用呢。」
她看见我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回来了正好，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这间房今晚就让你妹妹搬进来。」
我站在门口，感觉血液都往头上涌。
「这是我的房间。」
「你妹妹要考试了，需要一个文昌位。大师说了，家里就这个房间风水最好。」
「你暂时先搬到次卧去，等你妹妹考上大学，这房间再还你。」
她甚至都没问我同不同意。
「我的工作有时候要在家加班，我的电脑和资料都在这里。」
「次卧不能放电脑了？你妹妹的前途重要，还是你那点破事重要？」
她不耐烦地挥挥手，「就这么定了。」
周末我没搬。
我爸的电话就来了，语气倒是很温和，说是姑姑一家来了，让我晚上回家吃饭。
饭桌上，我妈给我夹了一块排骨。
「多吃点，看你最近都瘦了。」
我爸重重地把酒杯往桌上一放，发出「当」的一声。
「你妈为了你妹妹的事，血压都高了。你倒好，一点都不知道体谅。」
「你妈昨天去医院，医生说她这是急火攻心，得好好调理。你现在就给你妈转五千块钱，让她去做个全身检查，买点营养品。这事，就算你给你妈赔罪了。」
我看着他们一唱一和。
我放下手里的碗站了起来。
「我搬出去住。」
我妈按着眼角的手停住了，她不敢相信地看着我。
「你说什么？你要搬出去？我白养你了！你妹妹为了让你安心工作，自己偷偷把最喜欢的画画班都退了，怕给你增加负担，你呢？你现在就要为了一个房间，六亲不认？！」
我什么都没说，转身准备走。
「啪！」
一个盘子在我脚边炸开，滚烫的汤溅到我的脚上。
我爸指着我的鼻子吼。
「你今天敢从这个门走出去，我就打断你的腿！」
周围的亲戚们都吓得不敢出声，姑姑下意识地把她的孩子往怀里拉了拉。
我妈的嘴角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笑。
我心里最后一点温情，被这滚烫的菜汤彻底浇灭了。
我轻轻地说了一个字。
「好。」
4
我那个「好」字说完，我爸不知道从哪里拿出纸和笔放到我面前。
「写吧。」
「写什么？」
「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慢悠悠地说，「养你这么大，我们图什么？不就图你有个好前程吗？现在你出息了，也该为家里分担一点。」
「二十万，就当是你提前孝敬我们的，我们拿着这钱，也能给你妹妹一个更好的学习环境。说到底，这钱还是花在你们姐妹身上。」
我看着他想起了那根藤条。
妹妹打碎茶壶，他会说碎碎平安。
我没及时扫掉碎片，他会用藤条抽我，说我不懂事。
「我不写。」我把笔推了回去。
话音刚落，我妈就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上。
她不哭，只是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气。
「我不行了。」
她好像喘不过气，眼睛却死死盯着我，「我这辈子没对不起谁，就生了你，你这是要我的老命，也好，我死了，你就不用给这二十万了，也省心了。」
她一边说，一边手脚开始轻微抽搐。
我爸立刻踹翻一张椅子冲过去扶她。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他冲我吼，「你妈有心脏病你不知道吗？非要这么刺激她？你是不是就盼着我们早点死，你好霸占这个房子！」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我妈突然尖叫一声。
被地上那个盘子碎片划伤了。
我爸愣了一下把我妈的脚抬起来，抬头看我失望的说。
「你怎么能动手推你妈呢？她是你亲妈啊！」
我明明站着没动！
姑姑想说话，被姑父拉住了，姑父对她摇了摇头。
其他人都在低头吃饭。
毕竟他们是一家人啊。
「算了。」
我爸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们也不报警了，家丑不可外扬。你毕竟是我女儿，我不能亲手把你送进监狱。」
「你妈这脚，以后不知道会不会落下残疾。五十万，就当是你给你妈的补偿，也算是给你自己买个心安。」
我妈也适时地哭出了声。
「别怪她，她也不是故意的，她还年轻。」
5
我没有动。
我爸以为我没钱，他笑了笑，变得通情达理起来。
「你要是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也行。你不是有套房子吗？先把房子过户给我，就当你给你妈赔罪了。剩下的钱，以后从你工资里慢慢扣。」
我妈立刻不哭了，她抬起头，眼睛发亮地看着我。
「对，你爸说的对。你一个女孩子，要房子有什么用？早晚要嫁人的。以后被男人骗了怎么办。」
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我爸以为我要转账，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我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把它放在桌上。
「爸，妈，你们刚才说的话，能再说一遍吗？我怕我记错了。」
我爸的笑容僵在脸上。
我妈也愣住了。
「你录音干什么？！」
我把手机拿回来，放回口袋。
「没什么，就是怕以后说不清楚。」
姑姑这时候开口了。
「哎呀，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还录音，这多伤感情啊。」
她走过来想拉我的手，「你爸妈也是一时气话，你别往心里去。快，给你妈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我躲开了她的手。
「姑姑，刚才我爸说要我把房子过户给他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
姑姑的脸一下就红了。
「我那不是没反应过来吗。」
我爸见状，又有了底气。
「你别在这挑拨离间！今天这钱，你要么给，要么我就报警！」他拿起自己的手机，作势要拨号。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累。
我慢慢走到饭桌前，两只手扶住了桌子的边缘。
桌子很重，我用了很大的力气。
哗啦！
整张桌子被我掀翻了。
离得近的姑姑尖叫了一声，下意识地跳开。
屋子里一片狼藉，和死一样的寂静。
我爸指着我，嘴唇哆嗦着，好像不认识我了。
「你……你疯了！」
我没看他。
我只是弯下腰，从一地狼藉中，捡起一把水果刀。
我握着刀，一步一步走向我爸和我妈。
我爸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把我妈挡在身后。
「你别乱来！有话好好说！」
我停在他们面前，看着他们惊恐的脸。
「你们不是说我推她吗？不是要我赔五十万吗？」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报警的理由。」
我爸的脸瞬间就白了。
我妈也忘了哭，惊恐地看着我手里的刀。
我看着他们这副样子，突然觉得连威胁他们都很多余。
我收回刀，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我先拨了 120。
「喂，你好。这里有人脚被玻璃划伤了，流了点血，人没事，就是情绪有点激动，怕有精神病，你们最好过来一下。」
我报了地址。
我又拨了 110。
「喂，警察同志。我家里有点纠纷，有人想讹我钱，金额五十万，还想抢我的房子。对，现场有点乱，你们过来处理一下吧。」
我走到妹妹身边，她吓得小脸发白，站起来紧紧抓住我的手。
她的手心冰凉，全是汗。
我拉着她，走向门口。
经过我爸身边的时候，我停下看着他。
「五十万你们等警察来了，跟他们要去吧。」
说完，我拉着妹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门。
身后，是我爸气急败坏的叫骂。
6
我和妹妹在外面找了个酒店住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我就联系了中介，租了一套两居室的房子，当天就签了合同。
我叫了搬家公司直接开回了那个家。
我开门进去的时候，我爸妈正坐在客厅里。
看到我，我妈的眼睛立刻就红了。
「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
我没理她，直接进了我的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搬家师傅跟在我后面。
我妈一看这阵仗，立刻就冲了过来堵在门口。
「你要干什么！你要搬走？我告诉你没门！你今天敢搬，我就死在你面前！」
她说着，就往地上一坐，开始拍着大腿哭嚎。
我爸也走过来拉住我的胳膊。
「你非要闹成这样吗？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说？」
我甩开他的手。
「没什么好说的。」
我绕过我妈，把我的东西一件一件往箱子里装。
我妈见我不理她，哭声更大了，开始在地上打滚。
「我不活了啊！养了个白眼狼啊！现在要扔下我们老两口不管了啊！」
搬家师傅站在门口，一脸为难，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就在这时，妹妹悄悄从次卧出来。
她趁我妈哭嚎的间隙，快速地把书架上那几本绝版的专业书，还有抽屉里装着我所有证件的档案袋，塞进了师傅怀里的空纸箱。
就在师傅转身要走的时候，我妈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冲过去一把抢过那个纸箱，狠狠地摔在地上。
书和证件散落一地。
「好啊你！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我妈指着妹妹的鼻子尖叫，「我白疼你了！你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她要走，你也帮着她一起对付你亲妈是不是！」
她扬手就要打妹妹。
我一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冲我来，别动她。」
「我动她怎么了？她是我女儿，我打她天经地义！倒是你，你算个什么东西！」她想挣脱，没挣开。
我一把推开她，把最后一点东西装好。
从钱包里，我数出两万块钱扔在桌上。
「这钱，算是我最后给你们的。以后我们两清了。」
我妈看到钱，立刻松开了妹妹，扑过去一把抓过钱一张一张地数。
数完，她又把钱狠狠地摔在我脸上。
「两万块？你打发叫花子呢？我养你这么大，就值两万块？」
我没说话，拉着被吓傻的妹妹就往外走。
我爸想拦，被我一把推开。
我们刚走到楼下，我的手机就开始疯狂震动。
是家族群的消息。
我点开一看，是我妈发的一段语音，带着哭腔。
「大家评评理啊！我那个不孝女，昨天晚上把我打伤了，今天又回来，把我准备给她妹妹结婚的二十万块钱偷走了，还把她妹妹也拐跑了！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紧接着，是几张照片。
一张是她红肿的脚踝，一张是空荡荡的抽屉，还有一张是我拉着妹妹出门的背影。
群里瞬间就炸了。
姑姑第一个跳出来，【天哪！怎么会这样！她怎么能偷钱呢？】
一个舅舅，【报警！必须报警！】
我看着那些义愤填膺的言论，笑了。
我没有在群里回复。
我退了出去，开始编辑一条朋友圈。
我把我妈那个「如何巧妙地让上班的女儿少吃一顿晚饭】的帖子截图，我们之间的聊天记录、我给她转账的银行流水凭证，还有昨天晚上我录的那段音，全部整理成了长图。
发了出去。
配文很简单。
【谢谢大家关心，我没偷钱，也没拐带我妹。只是想换个地方生活。】
【远香近臭】
7
我那条朋友圈发出后，世界清静了两天。
第三天，我爸妈就找上门来了。
他们站在我租的房子门口，我妈手里提着一袋水果，我爸拎着一箱牛奶。
我妈的脚踝还缠着纱布，一看到我眼圈就红了。
「女儿，妈想你了。」
她哭着说，「那天是妈不对，妈给你道歉。你把朋友圈删了好不好？亲戚们都打电话来骂我，我这两天觉都睡不着。」
我爸也跟着说，「你妈知道错了。你看她，脚还没好利索就非要来看你。」
「我们订了饭店，叫上亲戚们，一家人吃个饭，把话说开这事就过去了。你总不能让你妈一直被人数落吧？」
我看着他们，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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