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的浪漫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一直下个不停,处于低谷许久的我,望着这样的天气,那本就燥郁的心情更显沉重和苦闷。想起最近的各种挫折和那烦人的雨声,一滴一滴的落在我那地面还要潮湿的心里,响在我那比空气还要混沌的脑海里,怎样都无法驱散。
这时,门开了,我面无表情地扭头一看,原来是老爸,悻悻地转过头来茫然的盯着电脑上未写完的时间计划安排表。看着我那被挠成鸡窝的头发,几缕出格的碎发萎靡的搭在额前,老爸打趣道:“呦,大科学家,在搞什么大研究呢,这脑细胞费的?我直接没好气的说一声,“唉,别提了,一肚子苦水,一脑袋乱麻,就像你雨衣上交错横流的雨水,随衣漂泊,不知归处”。
爸爸将雨衣取下,搭在了玄关旁的架子上,岔开说道:“囡囡,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最讨厌喝什么?”
我说:“还用想,中药啊,苦死到快要哭死了,简直不能忍。”
“这么多年了,你啊,还是一点没变,怕苦,不过今天有点不舒服,买了点药材,帮老爸一起熬个药吧? ”
“老爸,我真的一点心情都没,还得看各种考试,找各种书复习,饭都烦死了,哪有那闲心思?”
老爸笑了笑,说:“不耽误事儿,就当是放松了。”
无奈之下,不情不愿地跟着老爸进了厨房,他负责将熬煮中药的小砂锅拿出来清洗预热,嘱咐我把药材浸泡好,“这药材还不少”,我随口说道。看着那原本干瘪的药材被水浸湿后,慢慢舒展开来,我那皱皱巴巴巴的心情也随之展开了一些。将药材悉数放入锅里,慢慢添水至没过药材4-6cm,旋转按钮开大火烧煮。一系列操作下来,我望着那陶罐出了神,猛烈的火光肆意吞噬它,那锃光瓦亮的黑色在时不时侵袭而上的火焰灼烧下,恍惚间,有一种壮烈的美感。
一个熟悉的响指儿,老爸把我从漠然的发呆中拉了回来,说:“打开盖子看一下,水开了就要转小火了,这一步可不能错。”我打开盖子看见有水泡咕咚咕咚的往上翻腾,刺破,再翻腾,仿佛再吞吐着不快、委屈和痛苦,然而味道却并不浓烈,药液也是浅浅的棕色。
爸爸说:“转小火吧,到了小火慢熬的阶段了,剩下的就是静静的等待,使药味尽出。”
“这转小火可是熬药中尤为关键的一步,没这一步,药材的疗效便会大打折扣”。
我没耐烦地辩驳了一句:“何不大火烧开,这样又快又省时间,反正最终都是那些药液”。
爸爸看着我,像是在意料之中,浅浅地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只是和我一起静静地看着那微微的,慢慢向罐底输送着火光,一收一缩,像是有节律的呼吸,那翻滚着的泡泡,裹挟着药材不自主的浮沉。
许久,爸爸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小火慢熬的这个时间不能省,是急不得的”。似乎在回应我之前的那句辩驳。
我愣了一下,收起了刚才的急躁,静静心,品了品这句话。
“省了这个时间,药材的精华不能充分被萃取和凝练出来,不过是药水罢了,哪里称得上药液。”
爸爸蹲下身子,脸颊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压低了声音看着我,说:“像你一样,从小到大也比较顺利,比同龄人也走的快,就像“大火速成”邻居见了你都夸优秀,别人家的孩子的典范。”
我低着头,沉默不语,说:“现在一点也不优秀了,自己其实啥也不是。”
爸爸笑了笑,说“囡囡啊,最近各种烦恼,挫折,你像一头迷路的小鹿,东碰碰,西撞撞,不知道去哪里,但也不敢停下来。唯恐停下来半分,就远远落后与他人了,一路着急慌张,弄的自己也是筋疲力竭,也依旧不愿意让家里人担心啊”
我听后迈过头去,努努嘴,强装着淡定,用手口的衣袖拂去了那不争气而而冒出的眼泪,低着头,不敢抬眼看老爸,怕一个不小心,眼神相对,泪就掉了下来。
“小火慢熬,尽出其味,药材是,人亦然。”老爸的声音缓缓落下,既像是对我的劝诫,又向是对自己人生大半的总结。
“叮”的一声,提示第一遍药材煮好了,老爸起身,托着壶柄使药液顺着壶嘴慢慢流入碗里,说:“第一遍煮好了,还得熬煮第二遍,好药多磨嘛,这第二遍就换你自己来煮吧,然后将第二遍的药液与第一遍的药液相混合,就熬成了。”我略带哭腔的嗯了一声,老爸默默的把抽纸移到了我的手边,转身走出了厨房。
那积蓄已久的委屈和不甘像泄了闸的洪水一样奔涌而出。我快手抽出几层纸张,借助手指的力量将脸深深埋入纸里,缓了一缓,慢慢擦掉了眼泪以及与其浑然一体的鼻涕串。这次,我拿起陶瓷锅对着药材续了水,仔细观察着那被熬的还没有完全烂开的药材,多种多样,各色各异,一起熬成了这锅药汤。盖上盖子,放在火上,谁能看到药材被火萃取时在里边的翻滚与挣扎?知晓它熬过来的痛苦?
药材如此,人亦是。老爸说的不错!旅途漫漫,小火慢熬的这道人生必备工序,唯有自己承受,只管盖上盖子,给它时间酝酿。是啊,这些低估、难捱的日子,谁能帮的了半分?唯有放慢节奏,静下心来,沉着气息,一点一滴地咀嚼自己的经历,小火慢慢得熬煮自己的内心,“慢熬’般一点点沉淀自己。偶然一天,回过神来,惊奇发现,竟是那段痛苦的时光,沉淀成了踏实稳重的自己,在以后的任何好或者坏的际遇下,都能开出属于自己独有的那剂良方。我擦了擦泪水,仿佛深刻明白了,爸爸话语的意义。
“爸,药熬好了,我刚吹了吹,温度刚好,你赶紧趁热喝吧。”我小心翼翼地把药汤端出来,眯着笑眼对爸爸说道,话语中带着卸下心理重担的一身轻松。
“你赶紧喝了吧,这药品啊,是给你熬的。你看你,额头上爆了好多痘痘,看过去就知道这孩子压力太大,你又那么爱美,提前帮你注意注意,赶紧喝吧,一会儿该凉了。”
我猝不及防,断断续续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间只能发出电报式卡断的语言,“我...我... 老爸........ 你....”
“别废话了,赶紧喝完,一会儿凉了,还买一袋你爱吃的大白兔奶糖,压压苦味儿。”
我端起碗,咕咚咕咚地喝下去,以前最不喜欢的中药,如今这碗药汤中,却喝出了几分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