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澜沧无心 2.水曲柳

澜沧江的月光碎在青辰剑刃上时,他正用剑尖挑开刺客的蒙面巾。尸体的耳后露出半枚桃花烙印,与刺客印记如出一辙。

"青辰,你可认得这个?"苏不负指尖拈着香囊里滚出的琥珀珠,月光穿透珠体时,竟显出"承恩"二字的水波纹。两人同时望向皇宫方向,那里正传出丧钟——仙贵妃薨了。

时间追溯到前日,仙殊抚摸着温泉池壁的裂痕,金护甲刮下一层朱砂。她看着绣着慕容氏族徽的锦缎被暗流卷向水眼。池底突然传来叩击声,三长两短,是南疆暗桩传来的密报:苏不负已入皇城。

"陛下总说这温泉能洗去业障。"她将染着牵机毒的绢帕浸入水中,看着慕容胤喝下第七杯鹿血酒,"可还记得三年前澜沧江畔,那个献上治水策的巫族长老?"

慕容胤的酒杯突然炸裂,碎瓷片划过仙殊眉心血痣。她笑着舔去血迹,当年父亲被沉入水底时,这枚朱砂痣浸透了飞溅的颈血。温泉暗流此刻正携着毒酒,悄然漫向皇帝足下的青龙地漏。

青辰在藏经阁翻出泛黄的起居注,云贵人封妃那页夹着片干枯的柳叶。苏不负的蛊虫突然暴起,钻入书页夹层拖出半截婚书——"永昌三年四月初八,云氏宛容与慈恩寺沙弥无心结发为盟"。她腕间银铃无风自响,那些被巫术模糊的记忆突然清晰:六岁那年,有双布满佛珠压痕的手将她推向南疆马车。

"施主手中的柳叶,可是取自水曲柳?"无心禅师的声音惊落经卷,他腕间褪色的红绳与苏不负颈间银锁的纹路严丝合合。老和尚的禅杖点向温泉密室方位时,苏不负忽然发现他的眉眼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各表一枝,仙殊在密道截住运送蛊虫的暗桩时,苏不负的蝴蝶正停在她发间金步摇上。南疆圣女从水镜中看清贵妃真容,那些零碎的记忆突然拼出骇人画面:八岁那年澜沧江发洪水,正是这个眉间有痣的女人,将写着生辰八字的桃木人偶钉入堤坝。

"原来我的'意外'流落南疆,是娘娘亲自安排的意外。"苏不负挥袖震碎水镜,蛊虫化作利刃扑向仙殊。青辰的剑却在此刻偏转方向,剑气削断密室顶端的青铜铃——当年宸妃宫中搜出的巫蛊法器,此刻正与温泉水流共振。

慕容胤在呕出黑血时,终于看清池底暗纹。那些他亲手刻下的镇水符咒,早已被仙殊改造成引毒阵。仙殊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疤痕,那处旧伤的形状与慕容氏祖传玉佩完全契合:"陛下可还认得这道剑伤?您当年用我父头颅换来的平叛之功......"

青辰的剑锋在此时破窗而入,苏不负的银锁却突然飞向无心禅师。老和尚颤抖着扯开僧袍,心口赫然纹着与银锁相同的并蒂莲——那是二十年前云贵人亲手刺的情蛊。

仙殊在狂笑中启动最后机关,整座温泉密室开始下沉。苏不负的蛊虫织成血网拖住青辰,自己却被卷向暗流漩涡。无心禅师扑入水中的刹那,二十年前的画面涌入众人脑海:云贵人将婴孩托付给他时,发间别着的正是仙殊如今戴的鎏金步摇。

"我父兄的命,慕容氏的江山,还有这澜沧江万千亡魂——"仙殊在没顶前将匕首刺入皇帝心口,"都该沉入水眼陪葬!"

青辰抓住苏不负手腕时,她颈间银锁突然迸开,露出里面半枚佛珠。无心禅师留在岸上的禅杖应声而裂,藏了二十年的婚书被暗流冲上青辰掌心。当"唐有心"与"云宛容"两个名字并列出现在宗谱残页上时,宫殿上的琉璃瓦轰然滑落。

三年后的中元节,青辰在重建的慈恩寺发现块残碑。月光透过新栽的水曲柳,将碑文映成血色:"永昌四年七月初七,帝姬玥诞于巫山,其母云氏宛容,父......"后半截碑文隐在树影里,像极了当年苏不负被暗流吞没前,用蛊虫在他掌心写的那个"无"字。

塔铃惊起夜鸦时,有人看见南疆圣女赤足走过澜沧江面,腕间银铃与禅寺钟声同频。而江心新立的镇水碑下,隐约传出金器刮擦青石的声响,像极了贵妃护甲划过密道砖缝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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