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卫是条狗

        左卫就是一只大黄狗,体格健硕,长得膘肥,精力充沛,威风凛凛,时常见它立在门前菜园的矮墙上凶视着过往的行人,行人要是稍有不轨便召来它几声严厉的警告,因为有了它外乡的游贩就很少来我家门前招摇。

        左卫刚抱到我家时,肉墩墩毛绒绒的,凸凸的鼻子,短短的小腿,翘翘的尾巴,走路一晃一晃的,憨态可掬萌态十足,在它成长的第一年,想不起来当年因何缘由家里恰好没有养猪,于是左卫的优势突显,全年的杂粮伙食就全喂养了它,左卫因此长得欢实毛色光滑,放学之后是我们首选的玩伴。

        左卫忠心耿耿护驾有责,每次家人出门它都要远送数百米,再看主人的眼色决定是跟是留,回家后要是左卫不在家,我们便上高房之上拖长后音一声“左——卫——”,很快便看见门前的村巷里扬起一道尘土,大有猛虎下山之势。 “左卫”的原意是“左边的卫士。”何取此名?那也是上初中的二哥从仅学的一点古文知识中引述而来,还记得二哥第一次起名时我误听成“座位”,难道是想要骑它不成,后来他解释的大意是:古代君臣礼节或排兵打仗时都以“左”为大,而“右”次之,后来我也没有考证过这个解释的出处。

        左卫虽然凶猛但从不叨扰左邻右舍,而生人皆怕左卫,只要听见门外的生人经过,便一股旋风冲向院外飞上菜园的矮墙,一副凶狠的模样让路人皆有怨言,果不其然,有一次便被一块石头击中头部,鲜血淋沥,家人怕它惹事,只好铁链送它去其锋芒,但是职责所在凶悍依然不减,久而久之,铁链所及的菜园的矮墙被它的爪子刨开了一个豁口。赶巧那年家事不顺,母亲便提了一些礼品前往邻村的一个有名的神婆那里占卜卦象,神婆思谋之后说:“你家里动土了,回去恢复原状就是了。”具体是哪里动了土了,神婆也不便告知,母亲回来后左思右想,最后把目光聚焦在被左卫用爪子刨开的那个豁口上,后来家事平顺,母亲提说此事都归功于补墙,也多次在亲戚中间喧道那位神婆的卦术如何之高明。

        左卫是村狗老大,狗样出众鹤立狗群,虽然铁链左右但不乏母狗骚情前来探望,发情的季节里门外是狗患成灾,让人心烦,只好解开铁链让它出外兜风,左卫获得自由后兴奋异常,左突右闪满地打滚,感谢主人后便带领众狗绝尘而去。

        发情的季节里左卫的性情大变,心猿意马也偶有失责,有一次我们发现它居然把家里给它的一块大骨头远道衔给了一只钟情的母狗,这一温情的举动让家人咋舌不已。聚会的地点一般在村里的麦场上或路边的树林中,总见它大摇大摆不可一世,一群异性跟随左右,听村里人说好多的狗仔都是左卫的后代,可见其辈份之高。

        左卫也好管闲事,几次回家听母亲说左卫也捉老鼠,听后我有些不解,但自此以后我对左卫的信任陡增一份,对猫的疼爱即刻减去一成,不知不觉中左卫在我家里已是数年光景了。

        那是一年夏季,一天晚饭之后,太阳刚刚落山,西边的天空上形成了一幅美丽的晚霞,记得那天的晚霞是寻常的好看,犹如神来之笔,华彩天成,晚霞里有几个逼真人物印在其中,形神俱佳,让人叹服,我们坐在高房之上神往。母亲突然在院里说:“刚看见左卫偷吃了几口准备给老鼠的饵料,不知道要紧不要紧。”我们心里都隐隐不安,但又看见左卫欢实地满院跑动,我们又放下心来,直到临睡前,母亲再次去看了左卫,发现它在狗窝里酣睡,听见响动灵活如旧,看来一些情况正常。

        第二天的早上,我们还在晨睡,突然听见母亲在喊:“你们快来看,狗是不是中毒了。”家人赶忙过去看时,左卫已痛苦地躬着身子嗷嗷低嚎,并且一个劲地只往屋后面的墙道里钻,从症状来看是中毒无疑了,父亲赶忙土法解救,好像是端来了一碗腌菜水,意思让它吃后呕吐,而左卫已痛苦的无法吞咽,可能是知道即将命绝,左卫满含眼泪夺门而出,一头扎进院外的一间杂草房里不肯出来,时间不长父亲再进去看时左卫已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眼睛睁的大大的。

      “就是中毒死的。”父亲肯定地说对母亲说。

      “把狗拉出来埋了吧,顺便把狗皮剥了。”父亲又转身对我们哥俩说。

      二哥领命提刀出门,在村外的沟崖边,二哥手法不纯,费了好大的周折剥下了左卫的狗皮,而被剥了皮的左卫面目狰狞,我不敢直视,我只负责挖好了一个土坑,埋了左卫之后,哥俩觉得很是愧对左卫,便在崖壁之上用锹铲出一块平面,用刀刻上四个大字:左卫之墓,如此哥俩才略感心安。

        狗皮拿回去后好像是做了一床狗皮褥子,左卫死后的多年大哥又从别人的家里牵回了一只狗,但神态气势和护院的本领大不如左卫。

      上周我和朋友们吃饭,饭后一位朋友绕道去宠物店接回了她的宠物狗,打开车门,一只棕色的小狗欢快地跳上车直往我的身上扑,我抱过小狗便知道那是一只雄狗,朋友说这是一只泰迪狗,我抱过小狗仔细端详,一把好奇怪的胡子,一对深陷的眼窝,模样确实有些滑稽可笑,我心里暗暗发笑。

      就在我下车挥手再见时,那只古灵精怪的泰迪小狗好奇地趴在车窗上望着我,这时我的眼前突然又闪显出早年死去的左卫,仿佛又看见它又立在院外菜园的矮墙上,一副威风四方舍它其谁的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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