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元生活的日子——(元)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元,是故事的源头。


工作之后最快乐的时光,大抵是在《元生活》杂志社的日子。回想起那时的状态,满是自由与不羁、勇敢与无畏,一副阳光灿烂、积极进取的模样。也是得益于刚毕业,心中还怀揣不切实际的白日梦,生活之压力并无侵蚀单纯的心,金钱也无法攫去坚定不移的理想。

在那个单纯且与世无争的杂志社中,我缓步迈出蜕变为社会人的步履。


1

大四下半学期伊始,我开始在杂志社实习。

说起来,我职业生涯的领路人是云领学姐。记得某天傍晚,云领姐回到学校找我聊天,我们在学校操场的塑胶步道上来回踱着步,谈论起毕业之后我该何去何从的话题。云领姐告诉我,她目前在一家杂志社供职,正打算辞职创业,想要一个人来接过她手中的笔杆。思来想去觉得还是我比较适合,故来征询我的意见。

说着,她便塞给我一本杂志。玫红色的封面、主题是《2012小人榜》,杂志刊名《元生活》跃然眼前,下方还有这本刊物的宗旨:生活值得思考。

虽然完全没有听说过这本杂志,但是简洁的封面和相对饱满的内容还是吸引了我。

我随意翻了几页杂志,问道:“为什么是我?”

云领姐说;“我看过你写的东西,觉得可以胜任编辑的工作。杂志社的人际关系也比较单纯,每个人都很有趣,如果你没有别的计划,倒是可以尝试下这份工作。”

在此之前,我倒真没有想清楚毕业之后的出路。此前,我在电视台实习的时候倒也是游刃有余,但那不是长久之计,想要进入体制内还得耗费一些功夫和经历。更何况,我并没有做好那种几十年如一日工作的决心。

做杂志,有搞头!

当然,我心里一万个没底气。云领姐说我文章写得好,大都有些抬举的意味。那时候的三言两语的空间文学体,亦如同清水煮白菜,无盐无酱、食之无味、弃之毫不可惜。写就的琐碎情绪,也都是些满腹牢骚,并无什么哲理名言。

那根本谈不上是文章,只能是作文,很作的文而已。

面试时,我忐忑地拿出一沓打印好的作文,交给主编审阅,并谈及了自己那半瓶水乱晃的文学见解。后来得知,那些作文被主编划出诸多语法错误和错别字,评语是缺乏逻辑。

那时候,我才二十二岁,上学时逻辑学考试也才刚及格。

的确很难将逻辑理清。


2

白宇光,《元生活》杂志的执行主编。

我从未觉得自己连标点符号都不会使用。可在我杂志社生涯第一天,编辑的第一篇文章中,他就给我上了严肃的一课。

我在一个冗长的段落中,每句之间全部用逗号相隔,直至段尾才画上一个句号作为终点。这种感觉就像是吃饭时忙于将饭菜囫囵吞下,却不留下咀嚼的时间一样。

白宇光看完这段文字,阴沉着脸,让我一口气读完这段话。

我不明其意,便照做。果然,才读到一半便呼吸不上来,遂放弃。

他说:“要学会断句,要清楚标点符号怎么使用。这是当编辑的基本功,你应该请百度当老师。”

我满是对语文老师的愧疚之情。这些年来,我一直将考试中那些八百字的作文能一气呵成这件事当作是吹牛逼的资本,可步入社会才发觉这想法之幼稚。

在编辑文章时,他认真地教我:“我们写下每一段文字之前,都要把这篇文章的读者当成白痴。”意思是,每一句话都要清清楚楚地描述这个事件,而不要一笔带过或是故弄玄虚,而让读者感到厌恶。

做杂志,远比在企鹅空间里无病呻吟有意思多了。

直至现在,我依然对这位主编心生敬意。他教会我将一个个的单体文字拼凑成让人能读懂的文章;教我如何使用最基础的办公软件;也教会了我写完文章后最少审核三遍,用“认真”的态度对待读者。

老美编马志炜总说:“白宇光是个奇葩”。

没错,他是我此生认识的最大“奇葩”。这里的奇葩,是褒义,没有半丝贬低的意味。

白宇光个子不算太高,175左右,和他的姓氏一样,他长得白白净净,总喜欢穿着干净的白衬衫,显得文质彬彬。他鼻梁上架着一副度数极高的框镜,加之那早已是一片荒芜的头顶,颇有一副老学究的模样。

他只比我大四五岁,却与我贪恋人世繁华的心态迥然不同,有着老年人般的清心寡欲。他真得是那种传说中无时无刻都在读圣贤书的学霸,也许是因为太烧脑,才会导致他的聪明“绝顶”吧!

白宇光没上过大学,但他能信手翻译一篇满是专业词汇的英文文章,和那些镀了金的海归并无二异。他可能用尽了一切可以支配的时间去读书,就如吃饭时他总是会以五分钟来消灭餐食,并用十五分钟的时间来看书等待我们几个“拖油瓶”。

我曾经去过白宇光家一次。几百平米的大豪宅,他的卧室大概有六十多平米的面积。一面近十米宽,三米高的墙前,摆着一个巨大的红木书柜,里面塞满各国语言,各式种类的图书,颇有些私人图书馆的感觉。

我还记得,某次中午外出吃饭,白宇光让我们带一个“小奶糕”雪糕回办公室。东西带到后,满以为他会一口吃掉来解暑。

没想到,他剥开雪糕,放入饭缸中,在微波炉中加热,将“小奶糕”变成了“小奶汤”后,仰头一饮而尽。


3

马志炜,《元生活》的行政总监,视觉总监。

我们都叫他马总,因为他掌管着我们的考勤大事,月底扣不扣钱都在于马总的小手要不要一抖。每每月底细数我们迟到几次后,马总都会假装严厉地批评这种迟到的行径,然后算出要扣多少工资,最后还是在警告后放过了我们。

那时候,我们就像是放养的山羊一般,自由散漫惯了。

通常,我们会在早晨九点钟准时打卡,然后集体组团去吃带皮小黄牛米线,加辣椒、加鸡蛋。

用餐完毕,回办公室的时间大概是九点三十五分,我们会联机进行一把赛车手机游戏,来赌中午的饭钱。

等到干活一个半小时后,又到了中午饭时间,接着是午休加游戏时光。那时候,我并不会玩刀塔,马总告诉我:“我们是一个Team,你不能掉队。其实,刀塔本质上不难,这是一个消除类游戏。”

“消灭前进路上的一切敌人和防御塔,就胜利了。”

我至今忘记不了每次他叫小美编桑维时,总是用一种奇怪的语调说道:“三维,还是立体的噶”。


4

小美编叫桑维,每每提及他的名字,我会想起奶茶店里的“桑菊抹茶”。那种饮品被我解读为:“桑维的菊花上抹点茶”,以至于现在想起这种奶茶,都会产生一股难以言表的恶心感。

桑维长得矮胖矮胖的,颇有点《老夫子》中大番薯的感觉。他的脸型相当方正,小眼睛、厚嘴唇、泡面头,据他说那是自然卷,并非有意烫的。

他是杂志社里话题最多的人,我无数次听说过他与张晓喆被强行组成CP的故事。

在年会上,众人酒醉后,便回房休憩。意识还算清醒的桑维把醉酒的晓喆姐扶回房间,晓喆一下瘫软在床上,朝着旁边的脸盆里呕吐起来。桑维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晓喆,等她吐完后贴心地帮她盖上被子。晓喆在模模糊糊之中,用柔弱的语气对着桑维说道:“冷,进来,进来。”

桑维无比尴尬地守在一旁,脸红的像个番茄,呆坐在那里却不敢言语。

我们还热衷于讨论他的其他绯闻。就如他一直暗恋着大学同学依一,日日夜夜幻想着能与她神仙眷侣,相濡以沫。偏偏他性格内向,爱慕之情难以启齿,只得远观从不敢奢求亵玩。

哪怕依一曾对其有过暗示,他也无动于衷,只敢作为朋友默默守护。

后来,依一和另一个男生在一起,出去时总会叫着桑维一起给他们当电灯泡。桑维和那个男生也是老相识,据他说还称兄道弟,便从不推辞。

不解的是,他很享受这样的关系。我们盛传他试图掰弯那个男生,从而可以独占依一,他笑而不语,回击我们:“你才是死基佬”。

在那个时候,我和桑维也会谈论一些哲学问题。

就如他们老家会把秋裤叫作跑裤。

我听得好笑,便反驳他,叫做跑裤的原因是要穿着它来跑步吗?如果不是,那跑步穿的裤子又叫什么?既然跑裤是为了保暖而穿,那么跑鞋又是指什么呢?那你们老家怎么理解秋裤这个词?

是指秋天的裤子吗?


5

我在离开杂志社后,也极少和大家保持联系,唯有谢萝卜是一直维系好基友。

萝卜来公司之前,社长大人和马总讨论说要来一个漂亮的小姐姐,在杂志创刊的时候就在公司里,后来去了深圳,现在又回来昆明发展。

提到美女,桑维显得很是兴奋,用邪恶的语气说着:“我喜欢,我喜欢”。

萝卜瘦得惊人,170厘米高的她,大概只有90斤吧,脖子后纹着一串看不懂的符号,据说是护身符。我理解为,这可能是混过社会的姐吧。

听说萝卜去深圳,是为了前男友,结果分手后不想待在那块伤心地,便又回了昆明。我总是和她聊起来未来的困惑,因为她和我有着相似的烦恼,工作干着干着会迷茫,失去方向,缺乏动力。她的做法是一次次试图出逃,就如在我离开杂志社后,她便毅然去了上海。被上海伤害后,又回了昆明。

现在的她,依然对深圳不死心,跃跃欲试着。

还记得那时候我、萝卜、桑维、马总、马总未来媳妇,总是喜欢结伴去玩密室逃脱。也许我们骨子里就喜欢这种如同密室般杂乱无章的生活,只能在黑暗中一点点找到方向,才能最终逃脱吧。

有一次,我们去过一个超恐怖的主题密室。黑洞洞不见光的房间里,摆着一排惨死的人偶,用血字在玻璃上留下了通关的线索。

萝卜经常称自己谢胆大,却被吓得不敢动弹。后来,我们一起去宋城的鬼洞中探秘,她吓得屁滚尿流,根本不敢抬头看周遭的恐怖景象。

从此,萝卜胆大的谣言便不攻自破。

可是,越胆小,她越想去密室般的迷世里闯一遭。


6

在杂志社时候,我最初很少见到社长大人。

在工作中,我们都会很正式地叫她大人。而在生活中,我们叫亲切地叫她子凌姐。

她的确不比我们大多少岁,干练的短发配着一副略有老气的圆框眼睛,显得很社会。其实子凌姐骨子里还是个柔情小女生,我看过她自己的小说《青春腹剑》,字里行间分明是一股青春的味道,还有这对这个社会无限的憧憬。

可现实是,为了维系杂志社的运营,她必须要老成起来。去面对那些刁难的投资商,去考虑高昂的运营成本,也要为我们这些人每月的薪水而发愁。

一半是理想,一半是现实,大概就是她的真实写照吧。

在杂志社,我入手最快的快捷键是Ctrl+Tab,那可以让我用最快的速度从游戏状态切入至看起来很用功的表象中。

每当子凌姐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响起。

杂志社中立刻变成一副努力工作的和谐景象。


7

后来桑维说过,在杂志社的那段时间是此生最快乐的日子。

这个杂志社的每一个个体都有着有趣的灵魂,没有纷争、没有戏子、没有私心。大家为了生计聚在一起,只为了一个从心底而发的“将杂志做好”这个目标。

萝卜说她见识过《元生活》的起起落落:从起步到离开,再到重逢,到再离开,兜兜转转还是和这里藕断丝连。

这就像是个圆,把我们每个人都圈住,刻画下鲜明的记忆。

这里就是个元,是我们每个人一个阶段的起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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