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卅三 如愿以偿

1.

临近五一还有几天的时间，婚礼已经进入倒计时的阶段。素碧的心情是这样地激动，又有点担忧。她怕半路上又杀出一个程咬金，又怕冒出个什么幺蛾子出来。实在是煎熬啊！她脆弱的心脏再经不起任何折腾了。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为什么她感觉比高考还要痛苦呢？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就像高考发榜之前那样忐忑不安。

这春风洋溢的五月，气温一天比一天升高了。穿一件单衣服，走在大街上实在是惬意得很。空气中弥漫着甜蜜浪漫的味道，充足的阳光，美丽的鲜花，令人昏昏欲睡的春风拂面，就好像妙龄的女郎温柔地抚过情人的心田，种种美好预示着这是一个不同凡响绝无仅有的五一劳动节。

眼看着非典的风声好像有所放松，她连忙写了一篇字迹整齐的申请书，给中心银行的领导和员工工会打了结婚报告。还好，很顺利地就批过了。工会主席是满脸麻雀斑的玉大姐，她笑成一团的样子就像一大朵揉皱了的向日葵，有一种温暖的亲切。

她从素碧手中接过银行行长签过字的审批书，噼里叭啦地一声盖上公章，动作果断迅速又干净利落。成人之美是她最愿意做的事情，玉大姐干这个活已经干了五六年了，见证了银行多少位小姐帅哥们的喜结良缘呢！她在上辈子一定是积了德的，专门干这种月老牵线搭桥的美事。

只见玉大姐熟练地打开抽屉，喜气洋洋地塞给素碧一个红彤彤的大红包。红包上的喜字，金光闪闪一大片，它多少刺痛了素碧的眼睛。那种热烈的朱红，那种美得耀眼的艳黄，美得令人猝不及防，美得令人心生无限遐想。

粉面含羞的她立即给玉大姐道了声谢，玉大姐喜笑颜开，又有一个银行小姐即将成为妇女了！素碧从办公室里礼貌地退出来后，回到自己的工作台，很好奇地打开红包看了一下，里面是簇新的人民币。她仔细地一数，不多不少，正好是八百大毛！每一张钞票都是崭新崭新的，而且还是连号的。

在银行工作就是好啊！连用的钱都是新的。话说回来新娘子当然得用新钱呢！要想发不离八，这预示着她婚后的生活，会过得圆圆满满的。

此时她微微低了一下头，露出了准新娘的羞涩，单位终于认可她的婚姻，终于可以无比光荣肆无忌惮地放在太阳底下晒她的幸福了。这半个月以来，她根本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辗转反侧地在床上像炕烧饼样地来回折腾，真是受够了！

2.

素碧的银行领导和杰生部队领导的核心精神是一样的，在高度保持着空前的一致。好像事先都开了会。达成的统一共识是可以小范围地举行婚礼。但总地来说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上面的上面三令五申，千万不可以引起大范围的疫情。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这一番自我矛盾的话，让素碧咀嚼了半天也领悟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杰生会来事，他先声夺人了。他天天在领导旁边耍笔杆子，早都学会了察言观色，能够不知道领导的心思么？人有的时候需要阳奉阴违一把，杰生在部队混了这么多年，心口不一这一招用得无比地娴熟，他可是阳奉阴违的高手。后来素碧也懒得想了，反正她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结婚了，任何人任何事都阻挡不了！她要勇敢地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这天晚上他给她打来电话，说：＂亲爱的！现在上面虽然允许我们结婚了，但是我们还是要注意一下影响。你看结婚当天，我能不能打个出租车来接你啊？＂

＂什么呀？＂素碧一听见这句话，就噘起了嘴巴，她又不是乘客！＂不行！＂她在电话里一口回绝了杰生。

杰生有点为难地说：＂有什么不行的嘛？＂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行！＂素碧的态度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坚决，这样地绵里藏针。她苦心孤诣地等待了这么多天，就是等待这个最重要的日子！结婚这一天对于她来说，宛若新生。

杰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转念又仔细想了一下，素碧这个女子，冒着生命的危险，在周遭一片草木皆兵的情况下孤注一掷地嫁给他，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呀！从这一点看来，她就不是一般的寻常女子，她为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了。如果连她这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那还叫男人吗？

杰生撂下电话，一边自己跟自己猛地打气，一边自言自语地说道：＂哼！这才多大点事儿啊？我就不相信老子搞不定！＂然后就火急火燎地朝着部队的运输队方向去找车去了。

3.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五月的花海，林素碧，终于出嫁了！

这天早上，她起了一个大早去影楼那里化好了妆。她睡不着啊！在小表姐的陪同之下，第一个去的。昨天晚上她就去做了美甲。十个指甲做得又美又长别有韵味，大红艳丽的颜色看着就喜庆，在每一个指甲盖上还缀满了金粉，金灿灿地分外妖娆。美甲师佩服她敢于在这非典的时节嫁人的勇气，发誓要做出与众不同的新娘指甲来。做好之后素碧发现自己的手指会说话了，两只手指的指甲甚至夹不起一张纸币了。

小表姐说了，结婚当天一定要图一个好彩头，一定要抢头名的花旦。因为时间早，所以化妆可以更细致一点，更用心一点，把她化成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子。素碧听进去了，她也是这么做的。她曾经是老师眼中最用功的学生，不可能不对自己的终身幸福负责。

回到家里，她穿上洁白无瑕的婚纱，从内衣到袜子全部都是新的，又喷了一点迪奥魅惑玫瑰花瓣的香水在耳后，胸前，手臂和脚踝上，一下子香气袭人，连空气中都漂浮着蜜桃的味道，恨不得能掐出水来。她坐在床上，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她的心上人的到来。

吉时一到，杰生果然穿着西服打着领带捧着鲜花来接她了。在他身后是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全是些西装笔挺的小伙子。部队的男人走出来有一种整齐划一的感觉，节奏步伐掌握得刚刚好。他们空前的团结，步调一致地来接新娘子来了！

一时间人声鼎沸，杰生在随身的荷包里准备了好多红包，见人就发，见人就喊；素碧娘家的亲戚六眷和诸多小屁孩们聚在一起，把个家里挤得是水泄不通。到处是人，到处是花生瓜子和红枣喜糖，到处是连绵不绝的笑声。

在敲素碧闺房这道门的时候，杰生这一介武夫，使出了自己浑身的力气，扯着嗓子直喊：＂老婆！快开门呀！＂伴娘们则千方百计地逗着杰生，不依不饶地拿够了红包，才终于轰的一声打开了房门，如同阿里巴巴找到了藏宝的山洞，一群迎亲的男人势若破竹地齐齐见到了艳丽无比的新娘。

杰生今天吹了一下头发，越发显得器宇轩昂。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今天是他重新做人的日子，今天是他最光荣的日子。他不得意谁得意呢？

4.

让他看到坐在床上的素碧的时候，眼睛不由得瞪大了一圈，像牛眼睛一样地鼓起来了。尽管他在梦中无数次地想像素碧今天的样子，但她还是远远地超过了他的期望值。素素今天真是艳若桃李，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她的美在于浓妆淡抹总相宜。平时素雅的银行小姐，今天却美得如闭月羞花，美得如沉鱼落雁，美得如此地惊为天人，美得连山河都为之动容。她的身上奇妙地混合着两种气质，一种是待字闺中的羞涩少女模样，另外一种则是端庄优雅的初婚少妇模样。

令所有人瞩目的素素，今天就是唯一属于他杰生的美娇娘！在一片众人的起哄声中，杰生情不自禁地伏下身来亲了一下素碧。一时间礼花飞舞，两个新人的身上和头上皆是五颜六色一片斑斓。

大功告成！杰生领着素碧准备走出家门。素碧和爸爸妈妈道别的时候，杰生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对老两口说：＂你们放心吧！我一定会把素碧照顾好的。＂父亲点了点头，摆了摆手让素碧出门，显示出了一个男人的豁达与大度；素碧本还想回过头来，仔仔细细地跟亲妈道个别，却不料大大咧咧的母亲竟然胸有成竹地说：＂去吧去吧！我是不会哭的！因为我知道，我们家的素素迟早还会来找我的！＂

听到丈母娘这一番气定神闲的话，所有的人都哄堂大笑。小夫妻俩也笑了起来。许多人见惯了女儿出嫁前和娘家挥泪告别的场面，却不想素碧的婚礼如此地不拘一格。真是稀奇古怪得不得了！奇怪的人，碰上奇怪的时候，发生奇怪的事情，应该总之就是这样地不一般。素碧和杰生的婚礼总是充满了戏剧性。

母亲说得对，大喜的日子，她可不想过得哭哭啼啼的，她过了这大半辈子了，都过得扬眉吐气不轻易地求人。自古以来，低头接媳妇抬头嫁姑娘，今天是她抬头的日子，她怕什么呢？此刻该夹着尾巴做人万般赔小心的，应该是杰生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才对。

临到出门的时候，杰生抱着素碧上了扎满鲜花的婚车，黑色的凯迪拉克低调地散发出锃亮的光芒。素碧的弟弟冲出重围，急急忙忙地拿出来一双大红的高跟鞋，仔仔细细地给即将出嫁的素碧穿上。他穿得太用心了，生怕新鞋子硌着了姐姐的脚。不知为什么，素碧这个时候看见情同手足的弟弟，竟然不禁潸然泪下，热泪两行。

5.

告别父亲她没有哭，告别母亲她笑了起来，只有看到了弟弟对她的细心照顾，她才噙泪而泣。这么多年照顾弟弟的生活起居，也算是值了。娘家人啊娘家人！对她永远地是这么地贴心贴肺恰到好处，像丝绸一样抚平她心里的褶皱，永远都不会让她受一丝丝的委屈。

随着豪华轿车的一声长鸣，素碧风风光光地出嫁了！随着一骑红尘地夺路而去，在她的背后还留下无数个街坊四邻大人小孩俯下身子，在地上到处寻找喜糖的热闹场面。

紧接着是到达酒店举办婚宴。杰生张罗了六桌客人，不多不少六六大顺，这日子要一路顺顺利利地过下去。主要是素碧娘家的亲朋好友和杰生部队上的主要领导。主婚人致辞，请素碧的父母喝茶，随后就是亲朋好友纷纷送祝福，开婚宴，新人敬酒发喜糖等等，种种流程走下来进行得非常的顺利。

与大型的婚宴相比，这场小型的婚礼显得格外地温馨别致，压根儿就没有什么病毒来传播。 万恶之源SARS病毒早就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吃完婚宴以后，英莲，福慧和凤鸣，素碧的这三个铁杆闺蜜们在新房里面集结了。英莲还是一如既往地娇笑，夹着舌头说：＂素碧啊！你看看杰生多么地爱你啊！生怕你跑掉了！＂福慧是一脸地老成持重，＂这两个人，装修这么大的房子，又装修得这么漂亮，真心不容易呀！＂她感叹着，又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然后冲着一对新人伸出了大拇指。

凤鸣则拖着臃肿的身子，缓缓地坐在沙发上说：＂可不是吗？想当初我们两个装修房子的时候，根本就没管，都是家里的老人代劳的！那老两口说可把他们搞得要累死了！＂大家一同打趣道：＂我们哪有你这么好的运气呢？能找到那么能干的婆婆呀！打着灯笼都难找！哈哈哈＂

四个人在新房里嘻嘻哈哈地，没心没肺又谈起了以前的一些种种趣事。现在只剩英莲一个硕果仅存的女子了。英莲促狭地笑着说：＂我呢？就是要最后出嫁！看看你们一个个样子，哇塞！全都是少妇啦！－－－我觉得自己是最有本事的！＂说罢，她不由得＂啧啧啧＂起来，感叹道：＂林素碧，我真是佩服你得很！连非典来了都还要结婚！我们这四个，就属你最牛了！＂三个女人互相对看了一眼连声称赞，穿着敬酒新嫁衣的素碧只是低眉颌首笑而不答，她这一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如此惊心动魄的婚礼了。

当一对新人送完所有来祝福的客人之后，新房突然寂静了。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旷世婚礼终于拉下了帷幕。当杰生和素碧一扫结婚的疲惫不堪双双洗了澡之后，两个人肩并着肩，坐在客厅里的皮沙发望着电视，很久很久都没有说一句话，一个字。

今天他们终于可以成为一对名副其实的夫妻了。此实他们都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崭新的生活将逐渐的在他们面前展开。那又将是一幅什么样的图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