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听我妈说开小卖铺的李爷爷去世了,心里又是一阵唏嘘。在家住了一年,似乎习惯了听到那些曾经我小时候就唤做爷爷奶奶的人们一一离世。好多人都好多年没见了,真的好多年了,印象中他们似乎没有年轻过,就像我一直觉得自己一直是村头的那个野丫头不会长大不会老去一样。
每年都会回老家几次,街道修的越来越宽,房子建的越来越好,可是街上的人越来越少。那些我小时候最讨厌的站大街的老人们不是患病在家就是离世,再或者就是即使健在也因为曾经的老伙计老对头们不在了也就不想再出门了。偶尔遇到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几个人,我也因为面生或者想不起来辈分而匆匆离开。这个曾经我跑遍整个角落的地方让我越来越陌生。这是谁家的房子,那又是谁家的孩子,这里的一切于我越来越生分,而我对于她,又何尝不是。我曾经熟悉的人或物在时间的冲刷中面目全非。
傍晚时分,跟着老爹去旁边的地里溜达,老妈打电话来让回家吃饭。想起小时候,放学书包一扔人就撒丫子玩去了,我妈都是站在房顶上喊我们回家吃饭。那会的傍晚村里也是格外的热闹,找孩子的,找鸡鸭鹅的,也有找人吵架的,还有包了饺子给邻居送一碗的,来来往往的都是人,都是熟人。现在的傍晚,再也没有了喧嚣,跟白天一样寂静。再也没有人站在房顶上找孩子,一个村也看不到几只鸡,生活富裕了也再没有人给邻居送一碗饺子,串门都很少了吧。我爸说:“现在男女老少都玩微信,聊天都不用见面了”。往家里走去的路上,看到一座座新盖的房子,都没有烟囱。是啊,电和天然气的普及,确实不用再烧柴禾,拉风箱了。那曾经是我的噩梦,因为一顿饭下来,从头到脚除了土就是呛鼻的烟熏味。可是,我现在却无限怀念那炊烟袅袅的景象,恍如隔世,昨天仿佛在画里或者在八九十年代的电视剧了。越来越淡的烟火气,越来越冷的村庄,越来越陌生,仿佛我从未在此生活过,记忆只不过是梦中一瞥。
村里的很多地被外地人承包了,很多人都出去打工了,有些年纪都蛮大了迫于生计也出了远门。地里种了很多树,再也见不到地头的小路上人来人往。以前有人扛着锄头,有人推着推车,农作时也不忘和旁边地里的人唠闲嗑,时不时还传来妇女嘎嘎的笑声,男人累了就三三两两的蹲在地头抽袋烟,聊聊今年的收成。时代在进步,政策也越来越好,只是这越来越快的节奏让我们的父辈多了些失落。父亲说:“你们小时候总是跟你们说,要好好读书,走出这土地,走出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可是这好日子来了,我却特别想扛把锄头去锄锄地,翻翻土”。他和我妈跟着哥哥住在县城,隔三初五就想回老家住住。我的父亲,老了。
我家的院子很大,其实大多数新盖的房子家里都有个大院子。我家因为不经常住院子就有些荒芜了,村里其他新房子也好多空着。想起一个段子,大致是说记者去采访一个白领,说你这么辛苦的工作为了什么。白领说为了老了以后,能有自己的一处院子,种种花,养养鱼。这话被旁边的农民工听到了,心想这不就是我在农村的日子么,扔下工作回老家过日子去了。呵呵,文人骚客都是浪漫的。看到这到处空落落的村庄,总是想,极力想走出去,摆脱这片土地的人或许不知道,这里又是多少城里人的梦想。而我又何尝不是为了离开这里寒窗苦读,努力打拼想要去掉身上的泥土味。可走出去,日子又何尝过得尽如人意。我想,会有一天,我洗尽铅华,再回来。想起那句很煽情很流行的话“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我已经很久没有看过日出看过日落了,习惯了什么都是快什么都是紧,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只有这里才有吧。想起了《从前慢》里的两句话
从前的日色变的慢
车,马,邮件都慢
我慢慢走,你也慢慢走,再过许多年,我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