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梨,要不你等会儿再走吧,看样子要下大雨了……”卢文从五楼的窗户朝下探出脑袋大喊。
他话音刚落,原本还艳阳高照的天空突然就变了脸,如同验证他的话语般及其配合地下起豆大的雨滴来。只一会儿工夫,地面就漾起了层层水波。穿着碎花连衣裙的青梨站在雨里愣了几秒,只得提着裙摆慌忙折回一楼的屋檐下。
“乌鸦嘴……”
青梨拍打着身上的水珠子,一张脸皱成了“鸡蛋卷”。
卢文“噔噔噔”地从五楼跑下来时,青梨已恢复了平静,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不过,倘若你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大致也能猜想她是在思考着什么特别的事情。
卢文没有作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注视着眼前欢快的雨滴若有所思。
“你说,如果我换个名字,罗泽会不会就不跟我分手了?”青梨侧着脑袋,一脸微笑。
“那你问问这天,是不是把‘下雨’叫成‘出太阳’,它就放晴了?”
青梨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百灵鸟瞬间变成了一只斗败的公鸡。放在以前,她一定会和卢文一争高下,可这一次,她却沉默了。
难道,叫“青梨”就注定“轻易分离”了吗?这锅,青梨不想背!
一夜雨水过后,气温缓和了许多。
青梨打了个哈欠,跳下床,脱下睡裙,光溜溜地站在穿衣镜前打量着自己的身体。胳膊和脖颈上的皮肤明显黑了一层,相比袖口和衣领盖住的地方俨然是两个颜色。
她拿起几条裙子在身前比划好半天,都皱着眉头扔回了衣柜,直到捡起一件圆领的天蓝雪纺衬衣套在身上,再配上一条白色小脚裤,在镜子前转了一圈这才满意地走出房间。
今天是周末,青梨准备吃过早饭去车站和樱桃见一面。
半个月前,樱桃哭着来找青梨,说她好像怀孕了。为了让她安心,青梨只得做贼似的跑去药店给她买了支验孕棒。不想,结果令人大失所望,看着验孕棒上那两道红杠,青梨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的闺蜜了。樱桃反而镇定了下来,说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这样男友才不会在前女友和她之间摇摆不定。
自从上次分开,半个月过去了,青梨和樱桃忽然失去了联系,可是就在昨天她主动联系说要来看青梨,顺便拿走她上次落在青梨家的外套。
然而约定的时间到了,樱桃并没有出现。正午时分,青梨在车站和地铁口来回穿梭,却始终不见樱桃的身影。
青梨吃完两大碗重庆小面,将碗底最后一滴面汤倒进嘴里的时候,卢文才匆忙出现。之所以说他匆忙,是因为他脚上穿的凉拖鞋一只是蓝色的,另一只却是黑色的。
“不是说吃东西可以缓解心情低落吗,为什么我吃完两大碗面条,还是觉得心情不好呢?”
“没吃好呗!还想吃点啥,我给你点……”
卢文拿起菜单,正在思考该点啥的时候,青梨却趴在餐桌旁“哇”地一声呕吐了起来。邻桌的客人躲避瘟疫似的扔下碗筷,拔腿就跑。卢文顾不上旁人投来的异样眼光,一边招呼服务员过来收拾,一边匆匆买完单,扶着青梨离开面馆。
一路上,他都在思考,该怎么和青梨坦白一件事情——就在一个小时前,他
在接到青梨电话后准备出门来找她时,被堵在家门口的樱桃给拦了下来。
“罗泽跟我在一起了,以后青梨就交给你照顾了。”樱桃丢下一句话便扬长而去。
罗泽和樱桃怎么会搅在一起的,卢文感到有些疑惑。但,明摆着现在不是说这事儿的时候。
一个资深吃货,居然把自己给吃吐了,这事儿有点严重!
认识青梨十年了,卢文第一次见她在游乐场里玩得这么疯。以前让她坐海盗船和摩天轮,拖都拖不上去,这次破天荒的,她居然赖在上边不走了。来回坐了三趟,她才下来。
这会儿轮到卢文趴在垃圾箱旁边呕吐了。
“你真怂,坐个摩天轮吐成这样!”
“没、没事儿,咱俩一块怂,这不你刚吐完嘛……”
卢文没有发现青梨眼里的哀伤。他不会知道,青梨不愿和他一起坐摩天轮的原因。
以前青梨和罗泽一起逛游乐园的时候,总是罗泽一个人跑去坐摩天轮。摩天轮一圈下来半个小时,罗泽在上边转圈的时候,青梨就一个人坐在下下边傻傻地等。后来,看到别的情侣都成双成对地一起坐在摩天轮里,青梨特别羡慕。可是,罗泽从来没有主动问过青梨的意见,时间长了她习惯了看着他一个人坐摩天轮,也就忘记了自己的渴望。
青梨一向分得很明白,有些时候只能和男友一起,比如做爱,比如坐摩天轮。而有些时候可以和哥们儿一起,比如失恋,比如一起失恋。
“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对吗?”
“知道什么?”
“你懂我在说什么。”
“你是指你喜欢我这事儿,还是樱桃和罗泽在一起的事儿?”
“……”
罗泽,一向不善于撒谎,分手时却一口咬定青梨给他戴了绿帽子——这任谁都会怀疑吧,难道仅凭垃圾篓里的一支验孕棒就可以质疑女朋友劈腿吗?即使,青梨和他从未发生过关系。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如果这还不够,那么樱桃离开时特意留下的暗示——她落下的外套口袋里那张粉色的酒店收费单,上门清楚写着罗泽的名字和身份证号。
至于卢文的心思,青梨又怎么会完全不知情。毕竟认识10年了,以女性特有的敏感,她又怎么会察觉不出那些关心里透露的微妙情愫。
“我早就知道了啊。”
“那你准备怎么办?”
“已经分手了啊,能怎么办呢……向前看呗……”
“我是指,我、我、我,和你……”
“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最多两年。”两年后,倘若我放下了,会好好考虑的。
都说,忘记一段感情的最好办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然而,在成年人的世界里,那只是不负责的说法而已吧。
只有彻底忘记过去,才能不辜负下一段的美好。
卢文过25岁生日的时候,已是两年后的春天了。春雪飘飘洒洒,大地还没有完全苏醒过来。
青梨裹着厚重的羽绒服站在餐厅后院的梅花树下自拍。雪花在青梨的头顶铺上一层薄纱的时候,卢文站在另一珠梅花树下笑着看她。
“唉,你说你笑就笑吧,居然还流哈喇子!咦……”青梨拿着手机“咔嚓”给卢文抢拍了一张照片。
“啊,有吗?”卢文抬起手掌擦了擦嘴角。
“有啊!”
“拿来给我看看……”
“傻子,忽悠你的。”青梨笑靥如花。
远处的雪地里有几个孩子在打雪仗。青梨丢下卢文,拿起手机拍起了孩子们嬉戏的身影。角落里一个两岁的孩子,想追过来玩耍,却因为走路重心不稳而摔倒了。
青梨小跑着走近,将孩子扶起来,正要安慰她,身后却传来了熟悉的男声。
“思樱,还不快谢谢阿姨!”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脸庞,却早已不是那个熟悉的人。
“思樱,是思念樱桃的意思吗?”
“嗯,思樱的妈妈在生她的时候,难产过世了。”
“请节哀!”
“我欠你一句对不起。”
“不,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思樱。”
既爱过,那句“我不怪你”,又岂是那么容易说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