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紫檀
他是我们圈子中顶有名的人,有一个称号,是谓“素食主义者”。男人是天生的食肉动物,好色是男人的天性,但他却不同,甚至于有些格格不入,对女性的冷淡到了一种近乎让人发指的地步。他的穿着很得体,下巴上蓄着短而硬的胡子,针似的头发包裹着整个脑壳,没有一丝裸露的头皮,鼻子有点塌,不过色泽良好的嘴唇和洁白的牙齿弥补了这一不足。他喜欢穿正式装,即使跟我们这群狐朋狗友在一起,也时常是西装领带的打扮。总之,他是一个外貌出众,身材颀长,家境殷实的人,也是一个很有社会地位的人。
礼拜六的时候,我们会在三口街的一家酒吧小聚,他和往常一样穿着深色西装,厚实的皮鞋跟在地上踏出有节奏的脚步声。他习惯坐在我们的外围,把身体埋在沙发里,静静喝着伏特加,盯着酒杯中金黄色的液体一言不发。我们是知道他不太喜欢说话的,但是为了体现出没有冷落他,我们每次说话开玩笑或者起哄时,都会回头和他说一句,“你说是吧?“他都会稍微抬起头,用一个很完美的角度看着问话的人,然后露出那口洁白的牙齿微笑着说道,“嗯。”然后又再低头去喝酒杯里的酒,我们也就在继续我们的谈天说地。这成了一种形式,不,应该说是仪式,仿佛用这种方式,他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融入我们,我们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和他成为朋友。但事实上,这种形式在很久之后被证实根本毫无作用。
他开一辆香槟金的跑车,比我们其他人的所有根本称不上座驾的座驾加起来还要贵。但他不喜欢开车,挤公交车和地铁是他的一大嗜好,他说这样可以更好的认识这个城市,而且很神奇的是,每当他从挤得连空气都没有地方站的公交车或者地铁下来的时候,都能保持和煦的微笑,发型没乱,甚至于衣角都是平整得让人难以置信。他喜欢看书,家里的书法里藏有几千册书籍,深邃的目光也无时无刻不向人透露着主人的睿智。他身上所有的一切以及他所拥有的一切就在证明着一个事实,就是,他永远比你想的要优秀,耀眼的多。
但也是有缺憾的,他已经而立之年了,却还没有成家。并不是说没有人追求他,事实正相反,他的追求者多到可以从他家门口一路排到他公司门口。但他却没有结婚,身边也总是没有女伴。我们总以为他是眼光过高,但从每次他微红的脸庞和标志性的笑容来看,事实并不是那样。于是我们就大胆猜测他是一个素食主义者,这个结论在之后和之前的许多实例中似乎可以被证明。
男人的聚会,话题总是少不了女人的,特别是一群已经结婚老久,对老婆已经不太感兴趣的老男人来说,更是这样。我们会讨论自己和妻子做爱时的技巧已经如何让彼此更好的享受这个过程中的欢愉,我们还会压低声音,用捅窗户纸的语气讨论哪里的新开的“窝”有出众的“夜莺”,哪里的老地方有新的“宠”。我们甚至会传看彼此珍藏的爱情动作片,交流经验和心得,讨论哪一种姿势更省力,更享受,以至于会煞有介事的请我们中的理科生来计算一下各种体位的做功……男人的豪爽和猥琐在这一刻同酒精一样让人沉迷,我们就像一群集体狩猎的野狼,眼里闪着绿光,嘴里垂下的涎水让我们认清彼此都是同道的食肉动物。但每当这种时候,他总是低着头不说话,脸色潮红,额上有细密的汗珠,如果你讨论女人究竟是胸部好重要还是腿好重要,然后试图像往常一样用同样的仪式让他融入我们,问,“你说是吧?”他就连头也不抬,有些林乱的呼吸声像是青年时期偷看父亲的“大片”被抓到时的状态。然后他会起身,不小心打翻伏特加,然后你会看家他的裤子上沾满了金黄色的液体,正诧异他为何会如此慌乱时,他已经带着粗重的呼吸声,坐上那辆赤兔马级别的坐骑,呼啸着离开了,留下身后一片浓重的男士香水味道。我们很难理解为什么一向彬彬有礼,富有修养的他会那么狼狈,我们只能把这种异常行为归于他是一个素食主义者,耳朵听不得我们这群食肉动物的做作。然后我们中的一个人就会没好气地说,“难怪他找不到老婆,老像个小处男一样。”我们听了这话,就会哄堂大笑,然后继续我们食肉动物的交流。
与他素食主义者身份相符的,他的行为也彰显着一个素食主义者超凡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高人一等。他从来不传看我们圈子里流行的爱情动作片,也从来不找我们询问最新的惹火的带颜色的网站,也从来不参加我们圈子里称为“猎艳”的社交聚会。他就像是一个苦修的修道者,把自己关在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贯彻着监狱一样的禁欲主义,在赢得我们畸形敬佩的同时,也轻而易举地塑造了一个十分高大的形象。他略微消瘦的脸庞让我们这群总是欲求不满的食肉动物无地自容。
但这个礼拜六,我们聚会时,他却没有来。我刚分享了一个最新的爱情动作片,得到普遍赞赏后,我转过头去问他,“你说是吧?”但却没有得到我想要的回答,因为那个被他久坐后烙下他臀部形状的沙发上并没有他的身影。我回过头来问身边的同伴。“他怎么没来?“
“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他坐牢了,当然来不了了。”
“坐牢?他犯什么事了?”
“强奸啊!”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