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想看一部较为清淡的电影,因为导演是是枝裕和,所以选了《空气人偶》。之前的《海街日记》,四姐妹住在阔大古朴的老宅里,各有各的生活,同一屋檐下而彼此顾忌着。即使没有剧情,没有可靠的男性角色,只有互不关联的一些片段,比如收养继母生的妹妹,葬礼,争执,做青梅酒等等,可光是看着女孩子们穿浴衣放烟火的场景,就觉得时间的流逝很甜美。“起风了,唯有努力生存”,一直不太懂这句话,可能就是“即使生活很难,也要好好生活下去”吧。
一直觉得日本电影和法国电影有相通的东西,关注平凡不起眼的事物,呈现小人物的生存状态。例如《天使爱美丽》和《空气人偶》。秀雄深夜坐公交车回家,疲惫地倚靠车窗,眼神空洞,大都市无数夜归人的缩影;所幸他有一个温暖的房间,有小望坐在椅子上等他,即使他只是自说自话。看他洗模具觉得很可笑也很辛酸。“大多数人都找不到梦想中的真爱,他们只是害怕孤独地死去而找个人相互饲养。”可是相互饲养,满足彼此的需要,互相陪伴,也很好啊。人偶小望有一天突然有了生命,醒来的她走到阳台边上,用手接了屋檐下掉落的一滴水,说“好美。” 是生命的美。
小望睁着她好奇的大眼睛走在街上,蹦蹦跳跳,宛如孩童,宛如无心事的少女。这让我想到一个形象:成熟的妇人身体和婴孩的头脑。小望对一切都很感兴趣,对婴儿感兴趣,对不停地说:“辛苦了”穿着和服小跑的女人感兴趣。而人们行色匆匆,辛苦奔忙。
人在大自然中较容易去伪存真,在城市里则容易迷失,不知道自己该如何生活。尤其是一个人住,更需努力维护好生活的平衡。一不小心,就会像躺在垃圾堆里吃喝的那个女孩,或者像对着电脑偷拍的私密照自慰的那个男孩,猥琐和自弃,只觉得可怜。
小望被割伤,纯一给她吹气,吹好后小望坐起来猛然抱住他。拥抱是一种最亲密和温暖的交流方式,人们拆掉了他们之间的那堵高墙,建立一种联结,此刻他终于不再是一座孤岛。古老的故事里,一群刺猬要过冬,它们抱团取暖,可挨得太近就会相互伤害,挨得太远又捱不过严寒。人毕竟是社会动物,隐士也好,梭罗也罢,不管他居住得如何清静,总需要偶尔有朋友来看看。
在小望心里纯一是初恋,秀雄大概是造物者一样的存在。所以她跳出来质问他为什么不给自己过生日,对自己可以轻易被取代感到不解。秀雄说人类很麻烦,希望她做回人偶。他没有爱的能力。她去找创造自己的手艺人,参观了被丢弃的,曾被爱惜过或作践过的人偶。她对手艺人说“感谢你制造了我。”手艺人说,“你在这世界看到的每件事都是悲哀的吗?有没有……任何美好的事?”她点点头。这样就可以了。
纯一喜欢给她放气再吹气;尽管这对她来说很痛苦。纯一享受的是破坏欲和创造欲呢,还是这是他和小望交流的独特方式?最后纯一被她割伤,流血不止,她还以为这是游戏。而纯一未明显反抗,任由自己死去。小望还把他装在透明垃圾袋里,她伤心地说我无法把气吹到你身体里。交流始终是单向的,她的爱不被回应。
一开始工人给垃圾分类“可燃”、“不可燃”;手艺人说充气娃娃是不可燃垃圾,“人类不过是可燃垃圾”。小望和纯一也算殊途同归了。
用影片的一句话结尾:“生命本质上,便怀有重要的匮乏,并因他者的存在而完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