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大浪淘沙的江河

《大江大河》小说

到我现在这个岁数,业余时间基本不怎么用在小说阅读上,除非某部小说有打动我的地方。年初在豆瓣年度电视剧榜单上,赫然看到《大江大河》登顶榜首,细看介绍还带着改革开放近四十年来的时代变革背景,讲述了三个不同路线的人物发展。对于这类介绍时代变迁的作品,我是愿意花时间来拜读,特别是这种距离我们生活时代相近的时期,我觉得这是我们现实生活周围人的写照。在看完电视剧后,还是觉得阅读原著作品最有味,于是花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将原著2300页的小说啃完,看完后有一钟不吐不快的感觉。

原著总共有四部,其中第四部的时间跨度从1999年到2008年这十年,小说主人公由前三部的宋运辉、雷东宝、杨巡换成了柳钧,而宋运辉、杨巡都成了配角,雷东宝只在小说中出现了一次。我还是喜欢前三部的作品,时间跨度从1978年到1998年,情节曲折,场面宏大,聚焦点比较多,人物也丰富一些,离我们的现实生活比较近。改革开放前20年,也是社会变革最激烈的20年,给后期的变革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对于第四部的故事,我觉得对大部分普通人而言,还是比较远的,难以有共鸣。所以我基本上只限写前三部的感受。

电视剧《大江大河》海报

三个人的成长变迁史,的确是要感谢这个时代给与他们展现自己的舞台。一号男主宋运辉,最初因为身份问题,在人生的早期,时常遭受同类人的歧视。1978年高考恢复,宋运辉抓住这难得的机会,完成了身份的转换,直至以后完成了阶级的升级。正是因为少年时期遭受的不公平经历,为后期宋运辉踏入金州职场,隐忍了诸多委屈,直至调任东海工厂,才完成职场身份的转变。宋运辉刚进入金州厂时,以勤奋刻苦著称,带有技术人员特有的钻研精神,这与其早年的经历有莫大的关系。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虞山卿,则是一个喜欢钻营和刷小聪明的人,最终也只落得一个败走金州的下场。在人际关系错综复杂的国企里,对自己的师傅水书记,宋运辉是自带一种读书人的清高,看不起水书记耍权谋的手段,甚至有一种鄙视的味道。“因人成事,因人费事”,这是水书记经常挂在嘴边教导宋运辉的话语,后来直到宋运辉坐上东海总厂一把手的位置,他才体会到当初水书记的苦心。在国企的大染缸里,宋运辉在后面处理和平衡各方利益时,逐渐变得游刃有余,在体制内和体制外都走的比较顺。直到后来粱思申看自己的爱人态度发生转变时,还是外公道出了本质真相:宋运辉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官僚而已。我个人觉得,对宋运辉这条线的描写,与其说是在国企体制内工作人的成长史,倒不如说是改革开放二十年来,官场生活的写照。当然正面涉及官场描写的,还是以老徐和陈平原的笔墨较多。早期的宋运辉,与改革开放的时代大背景较为紧密,有一种时势造英雄的味道。后期的宋运辉向官场进化的速度越来越快,相应的与改革开放的时代主题却渐行渐远。站在改革开放的时代大背景下来看,宋运辉的成长史,更多的带有一种先扬后平的味道。

第二个人物雷东宝,我觉得是小说中,最有性格的人。雷东宝从部队退役下来,行事作风天生带有专权和粗暴的风格,早期的农村改革的确需要这种有魄力,敢为人先的带头人。在小雷家村这个小社会里,没有太多的条条框框制约雷东宝的决策,所以雷东宝在行动力上是非常迅猛,这一点让身在国企体制里的宋运辉羡慕不已。早期小雷家村的快速发展,得益于当时社会还处于商品紧缺的时代,所以小雷家的村办企业明显带有粗放发展的特点,这位后期出现的资金和经营危急埋下了伏笔。

小雷家村办企业的发展历程,基本都展现了中国企业在发展中遇到的一些问题,比如收入分配的问题、环保问题、产权问题和政企关系等问题,带有鲜明的时代特性的。回到雷东宝个人身上,他做事果断,天然带有一种霸气,甚至说一种匪气,在农村行事,这是解决问题最快的方法。早期的雷东宝一心为公,私心较少,考虑问题的出发点一切以小雷家村大局为重。但经历一次牢狱之灾后,他对于小雷家村的态度,增添了一份私心,对权力的把控更加迷恋,开始重视政企关系,仍然迷恋于产业的快速扩张。小雷家村产业的快速扩张,是建立在企业高负债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所以在面对1998年的经济危机时,小雷家村不堪一击,资金和经营都面临双重危机,以致于雷东宝落得众叛亲离,远走东海的下场。这是时代发展的必然,后期的雷东宝已经明显落后于时代的脚步,刚愎自用,管理风格仍然是一言堂风格。在感情问题上,特别是在韦春红的问题上,雷东宝身上的大男子主义展现的淋淋尽致。雷东宝其实也是一个普通人,他也有自己的七情六欲,他也渴望有自己的子女,他也有自己的虚荣心,喜欢讲排面。面对外界的诱惑,他也经不住外界的美色疑惑,终至出轨,自己一生经历了三次婚姻。可以说,雷东宝是三个男主人公中,正反面描写最直接的一个人。雷东宝的个人发展史,是一个先扬后抑的悲剧。

作为最后一个出场的男主杨巡,他的创业经历可以说是最坎坷最草根。杨巡身为家中四个孩子中的长子,在少年时期,就肩负起分担母亲养家糊口的责任。早期的乡间挑担生意,磨砺了杨巡对人情交往的敏锐,对现实社会的险恶有更深的认识。这种早期经历的烙印,为后期杨巡与梁思申合作的破裂埋下了伏笔,以致于杨巡在小说中的第四部是以一个反面的形象来展现的。不同于宋运辉和雷东宝的成长史,杨巡的个人成长史,带有更多的个人奋斗色彩。改革开放的早期,其实对于杨巡这类个体,开放力度不是很大,杨巡的身份一直未被周围人认可,一直遭受其他人的轻视。这其中最明显的莫过于梁家的特权阶层和小说中出场的一众高干子弟,杨巡最忌讳这类特权阶层。在东北创业的早期,经历了柜台被砸,货款无法收回的惨状,但他没有放弃,以个人的努力重拾电器市场的名誉。后期与梁思申的合作破裂,终于让他慢慢意识到自身存在问题,他开始理智和坦然的接受失去东海商场的控制权。

作为与雷东宝一样是低学历的普通人,杨巡最大的一个优点,是知道自己的不足,能够主动的去学习和接受外面的新事物,后期他向专人请教解读政策,自己主动学习财务知识,跑到香港实地调研商场的运作。在自己资产不落后于小雷家产业的情况下,他仍然是开着一辆普通的普桑到处跑,而雷东宝却是专人开着奔驰到处显摆,两人的做人境界完全不在一个段位。在个人婚姻上,杨巡也是掺杂了生意人的精明在里面,与任遐迩的结合,可谓是互补长短,不过后期杨巡打心底还是接受了任遐迩。杨巡的另一重身份是三个弟妹的长兄,在对照顾家人这一点上,杨巡是让人敬佩的。特别是老四杨俪,身为吃同一口饭长大的自家人,竟然还瞧不上哥哥杨巡的事业。大学期间杨巡为她创造的优越条件,反而助长了杨俪的傲气。毕业工作碰壁后,几次都是杨巡帮忙收拾烂摊子,为了这个唯一的妹妹,杨巡可谓是煞费苦心。在后期,杨巡的产业是越来越大,成为了东海商界的知名人士,身份逐渐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与宋梁夫妇的关系得到了改善。杨巡的个人奋斗史,是一部先抑后扬的大剧。

除了一众的男主,最出彩的女主非梁思申莫属了。梁思申是喝着洋墨水长大的特权人物,在刚回国时,对国内事物还表现出了一些不适应,对父辈和同室兄妹用特权谋私,内心里是很反感的。梁思申是一个勤奋好学的女人,为人大方,对人没有什么偏见,没有因为是海归就自带优越感。对宋运辉的感情,由敬仰到爱慕,最终两人结为夫妇。小说中,如果有谁配得上梁思申,真的只能是宋运辉莫属了。两人都有好学的特性,梁思申多一份感性,宋运辉则是多一份理智。以致于到后来,梁思申都有点看不懂宋运辉了,心里一直记挂那张宋运辉在金州厂投产时照片里单纯的面孔。作为出生特权家族的人,最开始梁思申对杨巡是带有同情的心理,利用自己外资的身份,帮杨巡拿地合资建商场。但梁思申的一片好心却被杨巡利用,财务做假账,最终让梁父忍无可忍,终止了梁思申与杨巡的合作,从此梁思申改变了对杨巡的看法。定居中国后,梁思申开始慢慢适应中国的现实国情,对于自己的家族身份,也不会有过多的顾虑,反而是能用则用。总体而言,梁思申在这部小说中,是一道靓丽的风景,是一个特例独行的存在,是经济前沿的高人 。

除了以上四人是小说笔墨耗费最多的之外,小说中还有其他可圈可点的亮点,比如宋运辉姐姐宋运萍的悲剧,脾气古怪的外公,以及真性情的寻建祥等,都是小说中可以讨论的话题。总体而言,这部小说视野比较宽广,牵扯的面比较多,能够激发读者一直看下去的冲动,电视剧能够问鼎,自有其长处可取,当然还是需要读者自己去品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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