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七月的梅雨和升温后,八月中旬,东临的盛夏终于来临。酷暑难耐,白天烈日当头,简直要把大地都烤化,即便到了晚上,热量还是积聚在空气中,不断传播着烦闷的燥热。
在这样不安定的季节里,魔魂兽依然时有出没。所幸的是,这些怪物都是在晚上现身,神将们的工作时间恰好避开了一天之中最炎热的时间。
深夜,希洛和兰飞正在巡逻中,研发部最近任务繁重,程丝桐隔三差五地被梭谛留下来加班,今天也不例外。
“你和小桐打算结婚吗?”兰飞开着车,冷不防地冒出来这么一句。
希洛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后才回了一声:“啊?”
“啊什么啊,我问得哪里有问题吗?”兰飞说。
“从你嘴里说出‘结婚’两个字,真违和。”希洛说。
“你别管违不违和,先回答我的问题。”兰飞虽然看着路,但脸上也露出了八卦的表情。
“如果小桐愿意的话。”希洛回答。
“小桐肯定愿意。”兰飞笑道。
“怎么突然问这个?”希洛说。
“我就是想着,凡事就得趁早,免得后悔。”兰飞朝中控台努了努嘴说道,“喏,想起她来了。”
中控台上是一个精致可爱的汽车香氛摆件,是兰飞成为预备神将那年,拉尼娜特地挑选的礼物,睹物思人,自然是唏嘘不已。
希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对于随时做好牺牲准备的他们而言,儿女情长本就是一种奢求,更别说组建家庭了,而绝大多数神将也都会选择孑然一身的生活。
兰飞知道自己开启了悲伤的话题,便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开着车,直到前方路口亮起红灯,她轻叹一声,轻点着刹车停了下来。
希洛朝旁边望去,见到路边有个餐馆正准备打烊,一名工作人员在门口清扫,他一眼就认出这个人正是麦西。
一个多月没见,他整个人都焕然一新,头发剪短了,穿着厨师的白色工作服。能够从生活的泥沼中面爬出,然后向理想努力前行,这实属不易。只不过,那个曾经鼓励他、改变他的朋友却已经灰飞烟灭。
想到这里,希洛也庆幸忘却之术把关于俄松的一切都抹除了,“警戒者”小队也将俄松在麦西家中遗留的物品全都清理干净了。
红灯即将结束,希洛见麦西点了一支烟,望着天空发起呆来。绿灯亮起,兰飞启动车辆,餐馆很快移出了希洛的视线。
俄松和达吾提,这两只从白色圣堂实验室出逃的魔魂兽,两者的不同遭遇和经历,也让圣御团对魔魂兽有了新的认识。
人心,能让恶者从善,也能让善者从恶。
深夜路况较好,兰飞驾驶轿车一路飞奔,来到地铁站旁一块足球场大小的空地,这里便是今晚第一个需要祛除邪吾的地点。
空地周围被拦了一圈铁丝网,防止闲人入内产生危险。两人轻松翻入,见空地上高低错落地矗立着一根根方形水泥桩,最粗的甚至有五米左右宽,远看就像一片墓园碑林。整片空地没有一处照明设施,仅有周边照射过来的微弱灯光勉强能够让人看清,因而在深夜显得异常诡异。
两人打开手机照明开始查看,兰飞环顾四周,说道:“这里应该是个烂尾工程吧,只打了个地基。”
“嗯,你当心脚下,可能会有通地下室的空洞,里面有积水。”希洛提醒道。
“这草都长这么高了,这么大块地方,真浪费……”兰飞一脸嫌弃。
缓缓往里走了一会儿后,希洛突然感觉到了微弱的暗吾,连忙说道:“有了。”
“你这也太灵敏了,比缉毒队的狗还厉害。”兰飞知道他的感觉出奇的敏锐,还是忍不住吐槽起来。
希洛继续往前走了几步,脚下似乎踩到什么东西,他连忙移动照明,低头看去。
“这是颜料罐,好多啊。”兰飞一下就认出来,地面上一大堆五颜六色包装的瓶瓶罐罐,不是颜料是什么。
两人小心翼翼在铺满颜料罐的地面继续往前走了几米,出现了几根三四米高的钢筋混凝土柱子并排形成的一面墙壁。用照明灯一打,上面竟然用颜料涂满了奇形怪状的画。
“艺术家,看得懂吗?”希洛问道。
兰飞借着手机照明把整幅画粗略地看了一遍,指着说道,“你看,这画一开始应该是几幅单独的画,这里,这里,这里……一共有六幅,后来他逐步把画面扩展,最后合并成了一幅。”
希洛可不懂这些,只觉得这些画的线条杂乱无章,笔触也是密密麻麻,虽然他也见过一些抽象画,但眼前这如此庞大的一幅“壁画”,让人感到震撼的同时,也无不散发着诡异。
“暗吾应该就是这里产生的,不知道有没有生成邪吾。”希洛说道。
“不知道是谁画的,这笔触倒是挺老练。”兰飞说。
“地图上显示,这里附近有个美术学校。”希洛指着身侧一个方向说道。
“美术学校的跑来这边画画?搞行为艺术呢?”兰飞一边用手机拍着照一边说道。
希洛见兰飞专注于观看这幅画,无奈道:“你离远点,我要用赤炎。”
“行,我拍完了。”兰飞轻巧地向后撤了几步。
“破魔赤炎,召唤。”
希洛发动力量,红色火球从希洛魔戒中射出,径直砸向水泥柱。
“砰!”
赤炎击中后炸开,烟尘散去后,两人拿起手机照去,发现桩子居然毫无损伤,甚至连表面的颜料都没有掉落。
“棘刺,召唤。”兰飞紧随其后,召唤出两柄荆棘之刺,向柱子投掷过去。
“叮叮——”
荆棘之刺竟也被弹开,掉落在地上后消散。
兰飞啧了一声说:“这里面到底藏了多少邪吾,已经形成屏障了。”
希洛从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灌注劲力扔了出去,石头如出膛炮弹,重重砸在柱子上。
“有用!”
只见石头击中的地方,有撞击的痕迹,上面的颜料也有所损坏,这让兰飞有些欣喜。
希洛没有回答,他在石头击中柱子的时候,通过听力察觉到石头已经撞了个粉碎,而他知道自己这一下用了十成力道,即便是钢筋混凝土,也不会只有如此轻微的损坏。
果不其然,被希洛砸中的地方突然冒出一团黑紫色的邪吾,它附着在表面,瞬间就将画面修复,上面的颜料也像刚画上去一样鲜艳。
“真邪门!”兰飞见状,也不由得表示无奈。
希洛立刻用电话联络雷,将当前的情况简单讲述了一遍,然后申请使用破空之力。雷感到惊讶的同时,批准了希洛的申请。
“魔界圣灵召唤,开启破空之道,名为——无名之实,天地破灭之力,降临!”
破灭巨剑从破空中坠下,希洛接剑,来到柱子前,使出一记势不可挡的横扫。红光闪过,强大的剑气卷起阵阵烟尘,剑气的余波陡然爆发,兰飞感觉脸上被吹得生疼,惊叹于破空之力的刚猛霸道。
绝强的一击,干净利落,将这一排粗壮的柱子拦腰斩断,上面的部分轰然倒塌。平整的切口里,飘飘然然升腾起一缕缕邪吾。
邪吾还来不及凝结成团,兰飞长鞭已至,快如闪电,几下就将邪吾逐一击溃。
“动作是你快。”希洛收起破空之力,查看倒塌的废墟里是否还有残余邪吾。
“这里的邪吾怎么会那么厉害,是怎么聚起来的?”兰飞问。
“你拍了照片吧,白天去那边学校问问看。”希洛说道。
“不行不行,学校人太多了,会引起混乱的。”兰飞扁了扁嘴说道。
“可以先通过邮件去询问,如果学校那边能找到人,就可以单独接触。”希洛提出建议。
“行吧,我觉得这样可以。”兰飞耸了耸肩,又转身对希洛说,“米拉孜的名号是不是很好用啊。”
“走吧,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希洛没有接话,只是看了看时间,催促着兰飞一同离开了。
第二天白天,兰飞以米拉孜的名义向这所云间美术学院发去了电子邮件,并附上了照片,表示希望找到画这些画的人来担任自己新单曲封面的美工。而空地那边被希洛破坏的柱子,东临御所则委托警一厅联系了工程队进行拆除。
两天后的午下午,众人刚完成训练回到休息室。兰飞突然起身出去接了个电话,不一会儿又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学校来联系了,找到了!”
“怎么说?”希洛问。
“说待会儿可以见个面。”兰飞显得有些兴奋。
“那走。”
希洛起身望向雷,雷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于是希洛同兰飞离开了休息室。
“他俩又在查什么奇怪的案子了?”弗迦问。
“就是前天在云间那边发现的壁画。”雷说。
“希洛用破空之力破坏的那个?”
“嗯。”
“嗬,怎么啥怪事都让咱们碰上了。”弗迦摇了摇头,灌下一口水。
“所以才要努力培养他们成才啊。”雷朝一旁的晓影和远志扬了扬下巴。
“啊?”远志刚缓过神,一脸茫然。
“雷老师说你要努力成才。”晓影说道。
“那是那是。”远志挠着头笑道。
“好了,大家回去休整一下,八点在指挥室集合。”雷起身对三人说道。
希洛和兰飞驱车来到云间美术学院,正巧学校放学,走读的学生基本已经离校,住校的学生也回了宿舍。副校长斐明接待了两人,与斐明一同前来的还有一名叫做戴渠的男学生。
双方寒暄了几句后,兰飞开门见山地说道:“我的助理先前看到你在那边空地上的画,拍给我看,我觉得挺不错,所以想请你为我设计单曲封面。”
“当然可以,这是我的荣幸。”戴渠谈吐非常有礼貌,一看就是那种精英型的优秀学生。
随后,兰飞就一些设计理念、细节要求同戴渠讨论了一阵,戴渠也给兰飞看了自己几幅的获奖作品。希洛完全插不上话,只能在一旁做做样子地应付几句。出乎意料的是,在谈到酬劳的时候,戴渠称自己不需要任何酬劳,只要兰飞这边多给他宣传,并且介绍一些资源即可。
不过这毕竟是一项工作,所以还是会象征性支付一些酬劳,过几日后会将协议寄给戴渠进行签署。
会谈结束后,戴渠先行离开,斐明送两人出校。经过一间教室的时候,见到里面有个学生在作画,因为放学后教室不允许使用,斐明连忙走进教室进行劝离。
“进去看看。”兰飞好奇,也跟着走了进去。
“阿尔巴契,又是你,跟你说了几遍了,放学后别留在教室里。”斐明大声说道。
“我怕来不及,没法交差。”
这个叫阿尔巴契的学生体型瘦小、皮肤黝黑,鸟窝般杂乱的头发引人瞩目,无精打采的神情就像是几天没睡觉一样。
“哎有客人在,你先回去。”斐明见兰飞和希洛走进教室,连忙劝他离开。
阿尔巴契“哦”了一声,这才慢吞吞地收拾画具,时不时地偷瞄两人,显得十分社恐。
兰飞觉得有点尴尬,于是便看了一眼他的画,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似的,凑上前去观赏起来,一边还念念有词,“这幅画你临摹得很棒啊,笔触还原得很好,还抓到了神韵。”
阿尔巴契继续自顾自收拾着东西,不去理会兰飞。希洛则看见他脸上似乎闪过惶恐不安的神色,像是偷吃了东西被发现一样。
在斐明的催促中,阿尔巴契总算是收拾完了画具,招呼也不打一声地走了。
“这孩子真是的……真是不好意思,让二位见笑了。”斐明连忙打招呼。
“他的画功也很不错啊,你们这里真是人才济济。”兰飞说道。
“他啊,特别喜欢临摹,因为家里条件差,所以经常临摹一些名画出去卖,加上他性格非常内向,有点古怪,所以大家都不太去搭理他。”斐明介绍道。
“临摹啊。”兰飞看着这幅还未完成的临摹作品,若有所思。
“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希洛提醒道。
“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