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章 画茶

伊辰走出疗养院，沐风没有跟上来，可能他也不知道应该再说什么吧。伊辰在路上走着，树上的叶子飘下来，在风中打转。

不知道去哪，不知道去找谁，忘了今天是周几，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手机响，很久伊辰都不接，音乐执着地响，伊辰掏出手机放在耳边：“喂…… ” 是黎书溟，他说紧急要出差，拜托伊辰帮她照看果儿。伊辰问今天周几，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周六，“我得去给皇甫老爷子做饭......” 伊辰想问他，没认识自己的时候果儿交给谁了，可是这话问不出口，一想到果儿那张可爱又可怜的小脸，就好像看到从前的自己。伊辰答应黎书溟去照顾果儿。

“你怎么了？你的声音有点怪怪的？”黎书溟问。

“我，遇到一些事儿……你说，人为什么要活着？怎么样才能快乐一点儿呢？” 伊辰举着手机，蹲在地上捡起一片黄叶，“叶子会黄，干嘛要长出来呢，反正最后都会落下来的啊。” 伊辰挂断了电话。手机立刻再次响起来，伊辰知道还是黎书溟，她发送一条信息过去“我去接果儿。”

伊辰到黎书溟家，果儿来开门，伊辰笑笑说：“小朋友，收拾东西跟我走吧。” 黎书溟从书房出来，推出一只行来箱，“伊辰，以后打电话不要突然挂断好吗，我很担心你。”

伊辰不看他，跟着果儿走进她房间，帮她装小书包，眼睛不抬地说：“我带果儿去皇甫彦明那里。我被画廊开除了，你这份工是我唯一收入，皇甫老爷子还没管我要学费，他那个级别收徒费用一定很高，我得把饭做好，把他哄好。”

黎书溟走进去，蹲在伊辰面前，“你为什么从进门都不敢看我一眼？发生什么事了？” 果儿听了爸爸的话，也转过脑袋看着伊辰。

伊辰睁大眼睛：“我看你干什么？你有什么好看的？” 继续低头装东西。黎书溟对果儿说：“自己玩会儿，爸爸跟老师说会儿话。”他把伊辰拉出果儿房间。

伊辰被黎书溟拽进书房，“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他把她按在书房的椅子上。书房只有一把椅子，黎书溟站着看着她。

伊辰低着头，“你飞机几点的？不要误了飞机。”

“飞机你不用管，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想说，我希望我跟你是雇主和雇员的关系。”伊辰站起来走了。

黎书溟说时间来得及，他送她们去皇甫彦明家再去机场。路上伊辰跟果儿坐后排，伊辰满心酸楚，一遇到黎书溟就想起林超，林超去世那晚，伊辰跟黎书溟站在大马路上。黎书溟从后视镜里打量伊辰，伊辰装没看见。

果儿的小手伸过来，在伊辰的手心里放了一颗糖，果儿天真纯净的眼神望着伊辰：“老师，你吃吧。” 果儿是个很少说话的小孩，她只要一开口，大人都会吓一跳，伊辰的眼泪因为这一颗糖终究是没忍住，她抱住果儿，在她脸上亲一口：“果儿乖，老师会好好的，果儿也乖乖地，我们拉钩。”她勾起小手指，果儿也勾起小手指，两个人拉钩。果儿笑了。

黎书溟看着伊辰跟果儿下车，“有事一定给我打电话，伊辰！” “知道了！” 伊辰摆摆手，牵着果儿走进皇甫彦明的家。

院子里没人，伊辰拉着果儿上二楼书房，老爷子正在里面画画，伊辰不敢出声，老爷子略一抬眼，“哪里来的小丫头？我没给你立规矩吗？我这里不准随便带人来。” 伊辰对果儿说：“先去一楼画画等我，我马上下来。” 果儿点点头。

“她是朋友托我照顾的小孩，今天她爸出差没人托付交给我了，我得来这，只好带她来。她不会影响您的，她很乖，而且她基本不说话。”伊辰小心翼翼地说。

“哭过了？”老爷子拿着画笔继续画，抛出一句问话。

伊辰抹一抹眼睛，“您真是明察秋毫。刚才风大，沙子进眼睛了。”

“一个人心情不好，做的饭不好吃，你把自己弄高兴了再去做饭。”

“可是我高兴不起来，您这辈子一直都高兴吗？”

“那个小女娃不说话是怎么回事？”皇甫老爷子不理会伊辰的问题，反而关心起果儿。

“她爸爸说自从她三岁时她妈妈去世之后，她就很少说话，她会说话，但是很稀少。”

皇甫彦明放下画笔，拿起手机，“喂，把你那个捣蛋鬼给我送过来，立刻，马上。”对方还在叽里呱啦说话，皇甫彦明已经挂断电话。

“我让你每天画的画呢？”

伊辰想起今天没画，“今天没有画，一般早晨起来画，昨晚没睡觉。” 说完伊辰困意袭来，昨晚到今天上午一系列重磅消息，她都没来得及消化，她打起了呵欠。

“一楼有个休息室，你去躺会儿，没睡觉，还不高兴，做不了饭，我让外面送饭来。” 皇甫彦明又拿起电话，“喂，来的时候带几个菜，点几个小孩喜欢吃的。”

伊辰一边下楼一边听到老爷子在交代。给果儿交代不许她出大门，伊辰还是不放心，她没去休息室，在客厅沙发上躺了下来，把沙发巾盖身上，实在太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恍惚中看到18岁那个夜里，她听到爸爸气愤地关上房门，她想追出去，又折回来。过了一个小时，家里电话响，警察通知爸爸被车撞了，她跟妈妈很快去了现场。爸爸倒在血泊中。

过一会林超出现了，在地铁口，一个人拿刀子捅向林超，那个人喊着：“伊辰是我的，是我的，我绝对不会让给你。”他疯狂地朝林超身上捅，看不清他的脸。

“不要，不要！”伊辰大声喊，一下子惊醒坐起来，面前一个大人两个小人看着她。是皇甫彦明的儿子，小孙子和果儿。

伊辰有点不好意思，“抱歉啊，我睡着了，昨晚上有事没睡觉。”

“所以，你不是来给我爸爸做饭，是来这睡觉的？还带了一个小孩，老爷子逼得我放下公司会议去接黑皮猴儿送来。” 皇甫瀚文讲话的时候带着调侃的笑意。

小男孩上次跟伊辰玩过水枪，已经有点熟悉，他“噔噔噔”走到沙发后面拎出一袋积木，让果儿跟他一起玩儿。

伊辰看看手机，自己睡了两个多小时。刚才的梦好可怕。伊辰去烧水，给皇甫老爷子送上一杯茶。听到车子发动的声音，皇甫瀚文走了。伊辰盯着手里杯子的绿茶，一根一根立起来，在杯子里飘动。

“画这杯茶，先画一个月。” 皇甫老爷子说。

“一个月？可是你还没有教我怎么画。”

“画画不是教的。我当年没有跟任何老师。画画要看，要观察，要感悟，你现在心不静，等你心静，你才能把这杯茶画好。”

伊辰张张嘴，自己那些奇葩而狗血的家事实在说不出口。“好的，我画。” 她盯着手里的茶，看着叶子在舒展绽放，第一次感觉这杯茶是有生命的。

我是野树，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