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闺房,一位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兀自熟睡,做着执剑天涯,帅哥相伴的美梦。
少女的脸庞精致细腻,在如水月光的隐隐约约中看去,出尘绝艳,美得像一幅画。
忽然一声雄厚嘹亮的鸡鸣打破了黎明的宁静。
不远处一方鸡舍内,一只金碧辉煌的大公鸡,雄赳赳跃上一处矮枝,正对着少女的窗户,挑衅似的扯着嗓子,踢腿抬胸,伸脖瞪眼,一声接一声,不遗余力。
少女被吵得不胜其烦,皱起一双黛眉,捂上耳朵,一把拉过被子蒙住头,蜷成了一团。
少女耐着性子忍耐了一会,奈何公鸡叫的一声比一声响亮,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直吵得女孩像身上长了虱子似的在床上翻过来滚过去。
突然少女不蠕动了,从被窝里慢腾腾伸出一只手来,顺着床沿摸索,缎袖滑落,雪藕似的臂膀也全露在外面。
少女摸到垂在床侧的粉色珠帘,忙不迭扭下一颗,手扬到半空,两根纤纤玉指稳稳夹着珠子,对着窗口。
嗖!
待公鸡又开嗓时,珠子被弹了出去,不偏不倚,正进了公鸡大开的嗓门。
公鸡再发不出声音,甩脖子瞪眼睛,不知所措。
世界安静了!
少女已经不困了,蒙着被子闭目养神,良久,还是一片死寂。
“难道噎死了?”少女腾的坐起来,嘟囔着。
少女随手披起一件外衣来到窗前,探头看四下无人后,右脚轻点地面,纵身一跃,便轻轻盈盈、无声无息的落到鸡舍内。
母鸡们依旧栖息在矮枝上,挤成一排,蜷着脖子睡觉。只有那只公鸡在艰难的喝水,显然珠子还没有顺下去。
少女没好气的拎起公鸡,粉拳握住公鸡的脖子撸了几撸,珠子便下去了。
少女放下公鸡,拍了拍手,蹲下身对公鸡说道:“都多少次了,你怎么还咽不下去,真是笨死了。”
公鸡左右踱着步子,有些不安。
少女又道:“又救了你一次,可怎么谢我?”
公鸡张了张翅膀,尾巴一抬,竟拉下一团大便,紧接着厚重的翅膀一煽一合,掀起一片尘土,自顾自飞到矮枝上,挤到母鸡中间去了。
少女自讨没趣,还好身手敏捷,早侧身躲到一边。
一大早的和听不懂人话的公鸡过招,也着实无聊的紧了。
少女摇摇头,水灵灵的大眼睛扫了下天大地大的世界,心事重重,转身飞向自己的阁楼。
阁楼上窗台很大,视野开阔,望眼似乎能看到天的尽头。
天的尽头似乎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天涯是少女一直向往的地方,她起早贪黑辛辛苦苦学了十多年武功,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够执剑闯荡天涯!
锄强扶弱倒是其次,最主要能收获一堆帅哥就好了。
眼见自己已经成了18岁的“老姑娘”了,父母还是不提让自己出去仗剑江湖的事。少女便越发泄气,但功夫还是每天照常去练的。
少女回到卧室,麻利的洗洗漱漱,坐到梳妆镜前,把一头柔顺的秀发高高扎起,竟挽了一个男人一样干净利落的发髻,用蓝布带系的结结实实。又换了一身男式的蓝布衫,拿白布条绑好裤管和袖口,再蹬上黑靴,活脱脱成了个假小子。
是的,少女一直女扮男装出门,而且是偷偷的溜出家,不能让仆从邻居发现,甚至都瞒着亲姐姐。
这都是父母的主意,少女不提任何异议,全都照做。
也是,别的女孩家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在家学女红,而她能出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已经很难得了。
少女回到宽阔的天台,天台最左边是饭桌,桌旁一个寓意八方来财的绿色盆栽很是明显。最右边是织绣架和一个堆着各色绣线的架子,这些绣线绣架其实都只是摆摆样子,少女从来都不碰。
天台中间还很空,可以品茶论诗,练练拳脚都行。
少女来到饭桌前,熟练的拉起画轴,露出一方干净的墙壁。素手轻轻穿过枝繁叶茂的盆栽,稍用力按了一下什么东西,面前的墙壁突然开了个一尺见方的暗格。
暗格内只一个滑轮样的东西和一个把手。
暗格没有底,下面黑暗,也不知多深多浅。
少女轻轻摇动把手,滑轮转动,不多久便升上来一个托盘,里面有碟有碗,看来是少女的早饭了。
少女端起托盘,愣住了——碗碟里啥也没有,只有一张字条,写着:爱女婉儿,下来吃饭。
是的,这位假小子一样打扮的少女就是婉儿,大邹城最富有的豪绅之一林正海林老爷的二女儿。
林婉儿今年18岁。她还有一个姐姐林馨儿,今年刚20。
婉儿见了字条,关了机关,放下画卷,走到饭桌左侧,缓提真气,双脚稍一用力,脚下石板无声无息的打开。
婉儿径直落下去,石板随即合上。
约莫落了五六米,突然空间开阔,有了灯光。
婉儿蝴蝶一样轻盈着地。往前走了走,只见林正海正坐在桌前,林夫人正在忙活。
两人都已经四十五六岁,看起来却像三十多,保养得很好。
“爹,娘”,婉儿边说边走过去,略抱怨道:“今天怎么喊我下来吃啊?”
林夫人把饭菜端上桌,故意数落道:“怎么,还喊不动你啦?”
“哪能啊。”婉儿咧嘴笑。
“这么大的人了连饭不会做,啥也不会做,就知道武枪弄棒。还穿成这样!白瞎了我给的你这一副好皮囊。”林夫人白了林婉儿一眼。
林正海忙圆场:“吃饭吃饭。食不言寝不语。”
林夫人啰嗦道:“都是你把她惯坏了,倒像是侍候祖宗一样伺候她。看她姐姐多让人省心哪。”
“我就是随口说说嘛。娘,你又要啰嗦了。”婉儿吃着面条和鱿鱼圈,口齿不清的道。
林夫人又好气又好笑,最后实在看不下婉儿的吃相,对林正海道:“你看看,她哪有一点女孩的样子,更别说大家闺秀了,传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
“好吃!”婉儿只是大口大口吃着鱿鱼圈。
林夫人继续啰嗦:“你以前可是闻鸡起舞,甚至比鸡起的都早,现在都恨不得杀了那只公鸡了。”
“我哪有。”婉儿不承认。
“公鸡的脖子是铁打的吗?你天天让它吃那么大颗珠子,死你手里是早晚的事。”林夫人向来吃斋念佛,是以对那只公鸡的命也上了心。
林正海道:“婉儿,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你们明明都知道嘛。我要去仗剑江湖。”婉儿有话就说,毫不避讳。
“一刻都等不了了?”林正海问。
“是的,十年了,我等不了了。爹,娘,你们就让我去走一遭吧。”婉儿一脸的诚恳和期盼。
林正海低头略一沉思,发话道:“好吧,你好好准备准备,近期就可以去了。”
“真的,爹?”婉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像两颗晶莹剔透的钻石。
“老爷。”林夫人忍不住想阻止。
林正海拍拍她的手道:“夫人,放心吧。我自有道理。”又对婉儿道:“天不早了,你快吃饭,记得跟你大师兄说声。”
婉儿哪还有心情吃饭,高兴的不行,说道:“爹娘,我吃饱了,先走了。”边说边一蹦三跳的走了。
按了下墙壁上的开关,头顶的石板打开,婉儿呼的便跃了上去。
婉儿从天台回到卧室,解下挂在床头的佩剑系在腰间,噔噔噔下了楼。
立在门前侧耳听了听,确定四下无人,方才轻轻推开一条门缝,一个侧身,鱼一样轻轻滑滑的挤了出来,反手关好门,没有一点声响。
婉儿溜着墙角走,来到拐角处,突听到有丫鬟的脚步声。
婉儿不急不躁站定,四下观察了一下,待丫鬟快将拐过来之前,立马一个漂亮的倒挂金钩,头朝下悬在屋檐下的暗影里,错开了丫鬟后,轻轻巧巧一个前滚翻就下了地。
前面就是后花园,婉儿今天心情大好,边走边留意着身边的风景。
春天不比盛夏好躲藏,高大的乔木还是枯枝残叶,没有可藏身之处。
长长的走廊上缠绕着葡萄树的枝条,尚不见绿色,倒是几株无花果树已经发出了嫩芽,还有些不开花不知名的低矮灌木还绿着叶子,叶片肥厚。
溜地面一片全是绿油油的,那是草莓的叶子。
婉儿最喜草莓,两年前亲手栽了几个草莓秧,如今竟已窜到院子的各个角落,特别是墙角边石缝旁的,长得越发生机勃勃,翠绿欲滴。
没了可以挡住人的掩映,婉儿只好瞅着没人注意时,快速从这个墙脚溜到那个墙脚,或就地打滚过去,或猫着腰,或干脆匍匐前进,就如打游击战一般。
那些干活的丫鬟也丝毫没注意。
终于到了尽头,一颗粗大的合欢树足以让婉儿藏身。
婉儿稍一歇息,侧耳倾听,确定墙外无人后,腾地跃地而起,左脚一蹬树身,便斜飞出院墙外。
这是一条小巷,婉儿站直身板,得意的整理下衣衫,大步流星朝大路走去。
邹城集市,一个驱鬼辟邪的摊子前,还是排着长长的队伍,队伍里女人居多,男人就那么零星几个。
我去,婉儿一看到招牌上驱鬼两个字就牙疼。朗朗乾坤,还有人光明正大的愚弄百姓?
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妖孽。
婉儿绕过长长的队伍,全不顾人群中抛来的白眼。本姑娘又不是插队,身正不怕影子斜。
待婉儿看到那个神秘的算卦人时,不由愣住了。
极品啊!
怎么说呢,如果这男人再年轻个20多岁,婉儿一定上赶着求撩求推倒。
再看看那些排队的小姐大妈们,一个个迷妹一样,面带桃红,哪像家里闹鬼的样子。
得,去练功夫了。婉儿走之前,又忍不住瞧了术士一眼。
驱鬼术士也瞧着林婉儿,眼神复杂,待看到林婉儿衣角泛着淡淡的诡异的红光时,不由站了起来:“……公子,留步。”
“我?”林婉儿脚上丝毫没有留步。
“就是你,就是你。”术士笑的很儒雅,让顾客稍等,大步向林婉儿追来。
婉儿只好站住,看在那术士虽然40多岁还极富魅力的份上。
“何事?”
“……公子,我看你衣角沾着淡淡的妖气……”术士看着婉儿的脸,半晌,却冒出这样一句话。
“打住。”婉儿一副我不信鬼神你别宰我的眼神。
“现在虽然没有吃人的鬼怪,但乱人心志的小妖还是有的。这些小妖若是附着在人身上,就会让人惊吓呓语,甚至癫狂。”术士耐心的解释。
“我身上可是一文钱也没有哈!”婉儿依然不相信。你连妖气都看得出来,咋看不出我是女的?
术士拿出一块红色的葫芦形吊坠,说道:“这块红玉葫芦有驱鬼辟邪之用,丈余内的所有妖气都会自动吸入葫芦内。你我有缘,送你了。”
“我不要。”婉儿看出那小小的红玉葫芦质地上乘,价值不菲啊。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样,先送你戴几天,有缘再见时再还我就是。”术士不由分说就给婉儿戴在脖子上。
婉儿捏着那小小的葫芦,只见衣角果然有一缕淡淡的红光,飘飘然全被吸进葫芦内。
“这么神奇。”婉儿抬头,那术士已经回去招待那些迷妹去了。
“好吧,戴几天再还你就是。”婉儿边想边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