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的人总会有回报，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这般幸运。

真的，昨天他还在抱怨着高三这么多东西要搞，早知道就不浪费时间搞竞赛了，今天手机就收到奥赛全国一等奖的信息。

他收到短信后，坐在座位上愣了足足半晌，直到竞赛组那个秃头老师喜笑颜颜找上门时他才回过神来。

“我日，这是我？这是那个原来那个班上的学弱能搞出来的成绩？”他有些怀疑，但更多的，是激动。那种付出能得到回报的事情真的让他很开心，来到办公室，秃头老师拿着一张奖状大笑着给他：“你可真给我长脸，整个竞赛组，就只有两个人拿到了这个奖。”

“剩下的虽然也还都考了全国二三等奖，但那含金量，啧啧，可没你这个一半高啊。”老师笑着将证书递了过来，一同递过来的，还有一份文件袋。

“二三等奖，只是在自主招生时进入的门槛罢了，虽然也有降分录取的可能，也是几所不那么顶尖的学校，但你这个一等奖，那就截然不同了啊。”他欣喜地对他讲：“保送啊保送，刚刚给你的是复日大学的保送协议，你签好字过几周就可以直接飞去上海参加他们的提前培训了。还有些其他的学校也向你抛出橄榄枝但我帮你拒绝了哈。笑话，你可是一般学校能录取的？”

顾天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有种幸福突然到来的感觉，他拿着这份协议和这张奖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但他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暗暗试探的问道：“老师，我能看看其他竞赛组的成绩吗？”

问完后，秃头老师愣了下，脸上的笑容淡了，他拿出手机点开相册给他看了看：“这几次考试还就我们数学组考得还像模像样，其他组好像还都没有全国一等奖这种，要说起来的话，我记得化学组好像有一个的样子……”

会是她么？难道福不单行，砸中了他之后又到了她头顶，他接过手机点开图片看了看，化学组，全国一等奖：林栀。

不是她，而是一个在他印象中一直是属于学霸级那号人物的妹子。

而王嘉晴的名字，他找了又找，最后才在省二等奖那里看到。

原来，她连省赛也没有过。

其实理所当然，他和她的成绩虽然都还好，但她向来是以语文和英语称霸的，理三科不是她的尾巴，但也不是她的强项。

默默地拿起那些文件，在老师期待的目光下，他缓缓离开了办公室。

“对了老师，麻烦不要把我的名字公示。”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回到教室，拿起笔，想要刷点题目，但此刻在他心里，这些文字稀奇古怪，他仿佛从未见过，浑浑噩噩到了晚上回到家里，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家长，他们自然欢呼雀跃，说要带他去吃顿好吃的。

但他显然没有心情。打发完家长后他恍恍惚惚回到房间，打开书包，拿出那一叠文件，不知道在想什么。

怅然间，他的电脑忽然亮了，又是那一段他熟悉的旋律，那个棒球帽女孩的又亮了起来，“怎么了看你闷闷不乐的，是奥赛没有拿奖，没事，我也没有拿啊，裸考就裸考我们也不虚啊。”

附在话语后面的是一个微笑。

这着实让他平缓了一阵子，但没过多久他却是愈加的愁苦了，他将电脑合上，没有回这条消息——这是第一次。他坐在电脑前，心中百感交集。“唉，傻姑娘，你又怎么知道，我闷闷不乐不是我考砸了，而是我偏偏考好了，而且还特么的考得那么好呢？”

“我不想那么早就和你分开啊。”他喃喃。

他不由又想到了那个下午，那抹夕阳，那名女孩，那个约定。“再做三年同学。”他低声轻语，像是自嘲，又像是在仔细体会，“如果我进了复日，那我和她就真的分开了呀。复日的裸分可绝不是像我和她这样的学生可以考起的呀，如果不是幸运的话，复日大学于我而言也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啊。”

他坐了好一会，发呆了好一会，终于决定和父母聊一聊。他对他正在往亲友群里发红包的父母讲他不想去复日大学了，他觉得那里不适合他。他的父母停下手中的活愣了好一会，他看到他们的情绪由欣喜转为愤怒，但过了一会，父亲拉住要发火的母亲，镇静地对他讲：“孩子，我想听听你的理由。”

“我认为复日大学不适合我，不是它不够好，而是它太好了，你们也知道你们儿子的情况，从一个中庸的学生慢慢地才摸爬滚打到班级前十，这真的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现在我如果去了复日大学，就会又一次的平庸下去，因为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有所突破了，因为迈入这所学校本就已经是极限之外的事情了。”他一字一腔的说了下去，目光坚定，“我不希望我的大学到最后只有一张文凭而已。可进入复日大学，就已经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他的父亲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看得他有点心虚，但好在，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你能靠自己努力到班级前十就已经很出乎我们的意料了，现在你这张保送协议无非是让我们更激动一点，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那我们尊重你的想法，也真心的祝愿你能考上你理想中的大学，所以，你可以透点底给爸爸妈妈吗？你打算以哪所大学作为目标呢？”

他回答道，每个字铿锵有力：“浙江大学。”

回到家中，他看着那一叠保送协议发着呆，之前说的那些话，确实有一大半是真的，但说实在的，谁又会放弃那一份价值万金的文凭呢？他发呆的有些出神，恍惚间想起了有次考试考出了历史新低时，他基本要放弃学习了，但那时她跑了过来，一边安慰他一边帮他分析试卷。如今想来，自己大概就是那时暗恋上了这个对自己好的女孩吧。

对，他会放弃的，他会放弃那张文凭的。

因为，他不想要放弃那个女孩。

他回过神来，眼中充满着不舍，双手却是慢慢撕裂了这些文件，撕拉撕拉的声音，在他听起来，有些遗憾，但更多的是种释然。

他打开电脑，回复了一句，“没事了，谢谢。”

日子还是那么过着，掐着时间算着日子，高考的步伐越来越近了。他越来越忙碌，但在忙碌的闲暇时他和她也常常聚在一起聊天，和她每次的相处让他充满了斗志。

有一天下午，放学后，轮到她打扫卫生，不知怎的，这回他没有赶着去吃晚饭，而是坐在座位上痴痴地看着她，又是一个黄昏，还是那间被夕阳渲染得灿黄的教室，还是那个他暗恋着的她。

他有些犹豫，有些紧张，甚至有些胆怯。最后，他还是走到她身后，迟疑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王嘉晴，我……其实喜欢你很……久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甚至连自己都听不清了。

但那个女孩还是听到了，她转过身来，有些娇羞：

“我也喜欢你呀。”

时空仿佛在此刻凝固了，一切都仿佛模糊了，但那个女孩的笑容，还是像他记忆里那样清晰，那样难以忘却，一点也没有变。

她曾说过她如果她喜欢上别人一定会亲口告诉他的。

于是她做到了。

（完）